我確實是在賭,賭下毒人的野心不會這麽小,雖不知他為何不在井中下毒——這可是全軍覆沒的好辦法——但絕不會到此為止。
因此,我這個假消息一出,會帶來兩種結果。一是他想坐實這點,減輕自己的嫌疑,那必定要加害於我。二是他並無動作,那我從樹林中平安歸來,也能穩定軍心。
看起來是穩賺不賠的買賣。
但若是新的中毒者出現,這個流言就不攻自破。這一計還是有很大風險的。
我提出這一計時,隻想提供一個方向,以為祝長舟和她的屬下自然會幫我補充完善。
沒想到祝長舟聽後,略微思考一下就拍板定下了。
許是我這招“引蛇出洞”實在太過拙劣,我在樹林裡溜達了一下午,都沒有半點異常。
我正要打道回府,身後破風聲驟然響起,我矮身一躲,一杆箭就插在我身旁的樹乾上。
箭杆上系著一張紙條,我環顧四周,並未發現人影。
恐怕遇上了善射高手。
我擔心紙條上有毒,撕了節衣擺裹住手掌,才敢把它取下來。
紙條上只有五個字:忠勇營廖永。
廖永是誰?
誰給我送的消息?是敵是友,是真是假?
我一頭霧水,繞著林邊縱馬轉了一圈,並未找到射手行蹤。
一陣馬蹄聲響,我循聲一瞅,是祝長舟帶著一隊兵來迎我。
是了,我們計劃好的,為的是公之於眾。
祝長舟開口問道:“浚之,聽聞你已知曉軍中細作?”
我瞪大雙眼,這個我們沒商量過啊?我哪裡知道細作是誰?
但祝長舟話都說到這了,我不好拂她面子,只能硬著頭皮道:“是。”
“是誰?”
我隻好使緩兵之計:“恐打草驚蛇,容我回營再稟。”
祝長舟道:“好。”
她話音剛落,有士兵近前說了句什麽,祝長舟面色一肅:“回城!”
我拍馬追上她:“怎麽了?”
“有士卒聽到了地下有聲。”
我知道古代會用倒扣的甕缸放大地下的聲音以監聽,沒想到這麽管用。
朔荇那邊在挖地道?穿過護城河底挖到能被城內聽到的程度,可見這工程不是一天兩天了。
地道有個難纏之處,是難以從中間截斷。
李征迎過來:“將軍,八方都發現了朔荇人的蹤跡,恐怕是要圍城。”
“城中糧草能堅持幾日?”
“正值秋收,半年有余。”
祝長舟點點頭:“好。”
我知道鏡湖城中心有個清潭,就叫鏡湖,水如明鏡,雖說水至清則無魚,但用以灌溉、飲用綽綽有余。
北地缺水,但鏡湖城也算是自給自足。
圍城就是拚消耗,哪方糧草先盡,便是輸。朔荇正是因為缺少過冬食糧,才會攻打大成,如果比消耗的話,恐怕耗不過鏡湖城。
“將軍,元檁巷有地道洞口!”
祝長舟道:“放火。”
“稟將軍,承啟道、景明道均有地道口,雲河巷發現敵軍!”
“調東二營一隊往雲河巷。”
“將軍,有一兄弟燒死在元檁巷地道口!”
祝長舟神色一凜:“什麽?”
“那人身著我軍衣裳,手持火把而來,屬下以為他領了將軍令,便放他接近道洞,沒想他徑自跳入洞中,被一同燒死了。”
祝長舟肅聲道:“息亂後各營清點人數!”
“報將軍,景明道敵情已息!”
捷報頻傳,我與祝長舟回將軍營帳,聽諸營清點人數的匯報,皆無異樣。
直到有人來報:“將軍,忠勇營失一人。”
“何人?”
“廖永。”
忠勇營廖永?這不是我剛收到的那張字條上的名字嗎?
難道說這個人真的有問題?還是寫字條的人知道其失蹤,故意嫁禍?
“何時見失?”
“約一個時辰前,廖永言說出恭,卻許久不歸,遍尋不到。”
“元檁巷自焚之人可是他?”
“回將軍,屬下去認過,屍首面目全非,不好辨認,身形與老廖相符。”
我脫口而出:“老廖?”
傷殘營其實有個官方名稱,正是忠勇營。這個廖永,是那個耳背的老廖?是矣,他手腳健全,確實可以溜出營去。
祝長舟偏過頭來看我:“你認識?”
我道:“那日放飯一面之緣而已。”
祝長舟沉吟道:“忠勇營今日值守之人、廖永同伍之人自去領罰,指揮領二十軍棍。”
又道:“廖永擅自出營,念其抗敵有功,以功抵過,差人收殮屍骨。徹查此事。”
這是指定屍首就是老廖了。估計祝長舟後邊還會差人去確認,先平息事態,舉力抗敵為要。
軍中事雜,待祝長舟忙完,明庭忙將晚飯端進來。
我在帳中蹭了頓飯,其實也不是想和她一起吃飯,是心中有個疑問憋了一下午:“小姐,今日在樹林,為何有那一問?”
祝長舟一愣,夾菜的手一頓:“不是你與我留書,言說已經發現細作要當眾揭發麽?”
我也是一愣:“我不曾留書。”
祝長舟也意識到事情不對勁,放筷起身,取出那封書信:“可是你的筆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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