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疏蘅的腦子迷迷糊糊的,像被一陣厚重的煙靄籠罩,要找好久,才能找到正確的答案。
半響,她才道:“你聽過田螺姑娘的故事麽?”
“小樹苗要像田螺姑娘一樣報答你,”她終於想到了如何答話。
“好,”傅雪客轉身欲走,卻發現腿被一股力拽住,徒弟還抱著她的腿不放。
“你抱著我的腿,我怎麽去給你拿水?”
“可是你的腿冰冰涼涼,很舒服,小樹苗不舍得放開,”她為難道:“我的臉好熱的。”
“讓你喝那麽多酒,”傅雪客手中凝出一塊冰塊,拿給沈疏蘅,“你先抱著冰塊。”
她接過冰塊,臉貼上去,寒氣幽幽,她嫌棄嘀咕一句,“不喜歡冰塊,太硬了,還是你的腿抱著舒服,”她嘴上這麽說著還是放開了傅雪客。
她望著師尊出門,就等了一會,就見師尊手中攜著碧清的酒壺回來了。
“你真好,小樹苗信守諾言,一定會報答你的,”她放下手中的冰塊,朝傅雪客伸手,示意她將酒壺遞給自己。
“你最好是,小樹苗姑娘,”傅雪客揶揄道。
“給你,”傅雪客將酒壺遞給蹲著的沈疏蘅。
沈疏蘅猛地灌進一口,臉色驟變,“這是什麽,這不是小樹苗要的水!不能報答你了,小樹苗不能報答你了,”她受到了欺騙。這裡面不是酒,不知道是什麽討厭東西。
“你明明答應過小樹苗的。”
傅雪客點頭,“是你自己要酒壺裡的水,這不也是水的一種,為師記得你指著酒壺,說要那裡面的水。”她下樓專門找雲娘要了一份醒酒湯,灌進了空酒壺中。
“你壞,騙子,”她蹙眉,眼睛裡彌漫的水霧好似要漫出眼眶。
傅雪客看了看她這副樣子,心中被觸動了一下。
“你就會欺負小樹苗!”沈疏蘅生氣地坐到了地上。
“對,我就要欺負你,”傅雪客道:“誰讓你這副模樣,讓人忍不住欺負。”
她一聽,更生氣了,偏生腦子混沌,一時語塞,不知該怎樣反駁,瞪大眼睛望著傅雪客,似是不敢置信,這話竟是從她口中說出。
她眼眶愈來愈額紅,竟坐在地上哭了出來,哭得身子一抽一抽,她雙腿蜷縮,抱著膝蓋抽噎,“騙子……壞……”
她氣得話也不清,轉過身去,背對著傅雪客。
傅雪客看著她的背影,她把自己抱成了小小一團,單薄的肩膀一撮一撮,腦後的雪白發帶jsg也跟著抖動。
“你是個壞……壞的東西,不想理你了,”她努力止住抽噎,終於說出了句完整的話。
第69章
傅雪客往前一步, 從沈疏蘅背後繞到她面前,輕輕拍了拍她。
她哭紅了眼,抬頭,卻看到傅雪客徑直往榻邊走去。忍不住道:“你幹什麽去!”
“自是入眠, 天色不早了,……傅雪客回頭, 看向她淡淡道。
沈疏蘅拿手抹開眼淚, “不許睡。”
“你是小樹苗, 不用睡覺,為師是人自是要睡覺的。”
她不知該怎麽反駁, 與傅雪客面面相視, 手緊緊捏住衣角, 不住地揉搓。又低下頭,“你怎麽都不哄哄小樹苗。”
傅雪客聽罷,在沈疏蘅面前同她一樣蹲了下來,即使蹲下來也還是比沈疏蘅高出很多。她臉朝沈疏蘅湊近,近到能聞到對方淚水鹹澀的氣味, 聽到對方淺淺的呼吸。
她看著沈疏蘅的眼睛,那雙濕潤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過於澄澈的什麽心事也藏不住的眼睛。她道:“壞東西,那裡會哄人?”
沈疏蘅微張開嘴, 想要說什麽。
她又道:“我這個壞東西, 自然只會欺負你。”
她伸手, 指尖恰好接住了沈疏蘅眼尾欲墜的一顆淚珠,隨即沾著淚珠的指尖, 在沈疏蘅唇珠上蜻蜓點水般掠過。“你猜壞東西喜歡什麽?”
沈疏蘅呆呆反問:“喜歡什麽?”
“喜歡看你哭呀,小樹苗,……傅雪客微傾在她耳邊,輕聲細語,特別是最後說到小樹苗時,那吐出的濕熱的氣息好似在耳邊打了個轉,讓她止不住顫栗。
沈疏蘅好不容易遏製住的淚水,又嘩啦啦啦從眼中掉出來,閃亮的,一顆接著一顆,沿著頰邊滾滾墜落,跌破在地上,印出淡淡的濕暈,頰邊卻是新淚痕蓋住了舊淚痕。
她不出聲,只是掉著淚,再抬手,拿手背抹,袖口微褪,露出那截霜雪般的皓腕,纖細的淡綠的青筋隱約可見,如冰瓷上的裂紋,一樣的脆弱,一樣的美麗。
她委屈地看著傅雪客,空出的一隻手攥緊衣角。
她忽地將頭埋在傅雪客肩上,哽咽著,“不給你看,你壞,就不讓你看,”她確信這樣,傅雪客絕不可能能看到她的哭泣,她還能將淚水全擦在壞女人的衣裳上,誰讓她欺負她,活該。
“我不在……你面前哭……你做夢去吧,我不哭了,看你怎麽看……”她惡狠狠道,可那給酒水充分浸潤過的嗓音,只有說不盡的嬌嗔。
埋在傅雪客肩上的人,嘴上雖說著不哭了,卻伏在她肩上不住地抖動,那灼熱的眼淚,從肩上的一點,迅速蔓延開來,她整個肩膀甚至整個人都仿佛給浸透在了,那片灼熱的鹹澀的淚海中。
沈疏蘅埋在傅雪客背上,傅雪客伸手在她背上輕輕拍著,一下又一下,這無聲的安慰,仿佛春光下,一朵又一朵碧綠的溫柔的浪花,漾漾拍向她,無盡的柔軟,使她迷迷糊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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