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也算是有緣分吧。”
裴離冷哼一聲,不予理會。
玉嶺站在她的身後,低聲開口說道:“子虛,你要我查的東西,我已經有了下落,不知道你現在可感興趣?”
裴離的腳步瞬間停住。
她轉過身,直勾勾地盯著玉嶺,“當真?”
玉嶺滿臉無辜地說:“我們已經達成合作,就是一條船上的盟友了。我若是騙你,又能有什麽好處。”
裴離冷聲道:“你最好是。”
“白日在軍營中人多眼雜,所以我只能晚上出來找你,”玉嶺解釋道,笑容玩味,“偏偏每次都能讓我碰上你跟那個小丫頭在一起。”
他跟裴離滿打滿算也相處共事了好幾年,還從來沒有在她臉上見到過那樣的神色,和那堪稱溫柔的目光。
差點讓他起雞皮疙瘩。
說實話,他現在還真的很好奇,那個丫頭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才能讓裴離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裴離站定,眸光冷淡地道:“說正事。”
玉嶺收起玩笑的神色,神情正經嚴肅了許多。
他從懷中掏出了幾份陳舊的紙張,遞向裴離的面前。
“這就是我所找到的東西。”
他眸中情緒複雜,拍了拍裴離的肩,半晌說了一聲:“保重。”
那幾頁紙輕如蟬翼,輕飄飄的任由風卷起,微微顫抖。
可在裴離的眼裡卻好像重如千金,讓她一時之間竟然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頓了頓,裴離才伸出手,拿過那幾頁紙放在眼前,仔細地從頭到尾開始看。
紙上所寫的信息並不多,不過一會兒便全部都看完了。
裴離很久沒有說話。
天邊的雲層慢慢將月色遮掩,於是天光跟著變得暗淡了許多。
她低垂著眉眼,看不清神色。
“原來如此。”
良久,她突然輕輕笑了聲。
笑音又短又快,帶著濃濃的諷刺之意。
紙上所寫的,便是她一直以來所想查探的真相。
當年的烈陽關一戰,為何會損失慘重,為何會功敗垂成。
都是因為——
沒有援軍。
當年她的父親帶著將士苦守烈陽關三天三夜,卻沒有等來任何一個援軍。
最終蠻荒人嘶吼著破開城門,肆意殺戮,將那片寧靜的小城變成了人間地獄。
求助信早在多日前就已經分成各路派人送了出去。
其中最應該早到的,是她的叔父——裴樹。
裴樹當時所帶領的軍營,駐扎地就離烈陽關不到兩百裡的距離。
如果他在收到求助信的第一時間便率領軍隊趕過來,那麽烈陽關就不會破!
那五萬將士不會戰死!
寧州十二城不會白白拱手讓給蠻荒!
她的父親同樣不會因此而背上罵名!
裴離曾經因此而問過裴樹。
當時,裴樹一臉的懊惱,哀聲說道:“可惜當時我並沒有接到求助信,不然定要去助兄長一臂之力,也不會讓你小小年紀就受這樣的痛楚。”
他捂著臉,痛哭流涕:“可等我得到消息帶兵趕到之時,烈陽關已經成為一片焦土,兄長他也……”
戰亂之時,兵荒馬亂。
也許送信的小兵在途中便受到了伏擊,所以她當時並沒有懷疑裴樹的說法。
只是覺得當真可惜,也許父親再撐上兩日就可以等到援兵。
那麽,事情就會變得不一樣。
父親不會死,那五萬將士也不會跟著喪命。
後來裴離進入黑雲軍以後,暗中發展自己的勢力,竟然找到了不少當年烈陽關jsg一役的老兵。
那些老兵因為家中已經沒有人,所以甘願追隨她這個舊主之子。
聽到那些辱罵裴天將軍的話,他們也曾經嘗試過為之出聲,可換來的是眾人的厭惡。
他們其中也有人憤聲開口,說出他們是參與過烈陽關戰役的老兵。
可這更引起了大家激烈的反應,“都是你們!都怪你們,為什麽沒能守住烈陽關!我的伯伯一家子,十幾口人啊,都死在了那年裡!”
“我那小侄子那一年才三歲呀,剛剛學會走路……”
“我的嬸嬸如今還在寧州十二城,永遠也不能回歸故土!”
對此,這些老兵只能沉默地無言以對。
若是引得群情激憤,有些人還會向他們扔菜葉和小石頭。
因為面上多多少少都受了傷,他們也沒辦法去找活路乾,只能躲在陰暗潮濕的角落,像是地洞中苟且偷生的老鼠。
直到裴離找到他們的那一日。
從這些老兵的口中,裴離隱隱察覺到或許當年烈陽關兵敗一事背後有異樣。
可事到如今,她才知道,裴樹若說的一切都是謊言。
那背負著希望的小兵,翻山越嶺,經歷重重困難,終於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將求助信早早就遞到了裴樹的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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