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光最終散去,莊嚴的金佛變得斑駁破舊。
天玄子一搭拂塵,豎二指於身前。
天際風雲突變,韓凝光帶起的雨勢驟然停歇,一枚古拙的符印在雲散的天際緩緩顯出。
渾厚威嚴,勾連著星辰之光,沉重的朝下落來。
這般強橫的威壓下,眾人的發絲都齊齊向下墜去,半分都不曾朝一旁偏移。
就像是將天地的重量扣在了頭頂,隻得運氣忍著不讓自己被這駭人的威壓被拍在地上。
“太虛的道印!”
佛身背後忽而飛出一團明亮的光華,盤坐在其中的人擎出雙掌,死死的頂著虛空。
天玄子肅然的看著那披著一身金光的人,平淡道:“太虛乃我天嶽開山祖師,老道有幸習得此印,與他一起來鎮壓你這脫逃的妖魔!”
仙洲之內,唯有天嶽承襲太虛祖師道法最深,其中感情自不必說。
太虛祖師有放棄飛升救世天下之仁心,天嶽上下既知道了此事,怎麽會不用盡全力去完成這未竟之事。
彌散的金光在道印之下被拍成平整的一面,似銅鏡一般隨著那枚越來越近的道印緩慢下沉。
堅持,掙扎,那面平整的銅鏡由頭頂至脖頸,再至腰身,一點一點穿過佛子,到他坐下時,他周身籠罩的佛光被刮了個乾淨。
露出他一張因為意外和憤怒而激紅的眼。
韓凝光那呈怪異姿勢的頭驟然回正,體內氣機在頃刻間恢復到頂端,一手抓起半澤劍,一手抓起鬼域神圖,毫無預兆的飛身而出。
如一隻黑色的鷹隼捕食獵物般飛掠在群星光華之中。
半澤窄劍似被一層寒霜包裹,冷然的光華令人不寒而栗。
利落果斷的刺向那個背向她的人。
半步合體!
就在此刻她跨出了那半步。
天玄子那一枚道印,合著長光道人的執法劍也在此時襲來。
沒了佛光的加持,佛子如尋常人一般,失去了原本那神聖的氣態。
一上,一前,一後,幾乎避無可避。
道印帶起的狂風威勢席卷在梵天籠罩的所有區域。
高台上的寶華忽而一蹙眉,止不住咳了一聲,一抹血色順勢潑在身前白衣上。
無殊側眼瞧見了,刹那間便猜到這大魔所施展的梵天大陣怎麽可能有佛子那般能力,如今便出現了破綻!
眉心一抹寒光閃過,張弓拉弦,就衝著距離她最近的寶華。
只要梵天大陣不能維系,這隻大魔今日必然要死在這裡。
佛子的面上閃出一抹警兆,陡然間化作一縷詭異的青煙,猶如困獸在做最後的殊死一搏,朝著令生頭頂懸著的那道佛光而來。
周天星辰的光柱發出“滋”地一聲響。
長光道人疾呼:“這魔要逃!”
然而佛子的速度快的始料不及。
等到無殊那一箭射出去,梵天籠罩的光幕乍然碎裂。
同時那縷奇詭的氣息已然沒入了金光之中。
無殊大驚回首,卻見令生掙開了她的手,朝著半空虛虛一抬。
那枚引得天地變色的道印便又朝來時的天際飛回。
被拒絕在梵天之外的靈氣擺脫了束縛,在此刻瘋了一般的湧向令生。
懸在她頭頂的金光漸漸彌散,到幾個呼吸的時間之後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那隻大魔死了麽?
無殊懷著困惑看向令生,意外的看到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掙扎。
她心下猛地一沉,在眾人還未緩過神的時機裡問道:“宴子樘呢?”
令生閉了閉眼睛,似有無力之色,複睜開歎了口氣:“死了!但我亦回不去了”
無殊不知道這意味著什麽,若只是回不去那便不回去,剛想松口氣,卻恍然發覺令生如此不安的模樣,定然還有什麽。
她問:“你回去很重要麽?”
令生垂眸,令無殊無法看清她眸中的情緒。
“他在最後一刻將自己的心魔之力灌入了我體內,我若生出心魔,天地無法則約束則妖魔群起,天道便要成為一團混沌了。”
她抬首,眸中有著化不去的隱憂。
“我身在仙洲已染上俗世□□,並不能保證自己有朝一日不會因為什麽而生出心魔,那時候便是它在複生的時候,你與渲麓是被太虛引來鎮壓它的,如今……”
“不可以!”
無殊知曉她將要說什麽,斷然拒絕:“你別想讓我與渲麓效仿太虛祖師將你困在那江底,我不會做,也絕不會允許她做!”
令生望著她這決然的模樣,無奈的歎了口氣,還要再說些什麽。
無殊製止她開口,說道:“我帶你回鬼域,定然能找到辦法將那道心魔之力除去的。”
令生沉默不語,無殊見她秀致的眉仍舊蹙著,拽了拽她的手,她也不動。
她心中立時一酸,近乎哀求道:“便聽我一次好嗎,若真有你擔憂的那一日發生,我便將這半道道義還給渲麓,她道心那樣堅定,總不會真的讓它再出來禍害蒼生的。”
令生心中隱隱作痛,面前這人十六歲便敢上北境海斬海蛟,何等的意氣風發,如今卻像個孩子一般哀求她。
宴子樘在某種意義上來說並未真正死去,更像是置之死地而後生。
以自身之力將她留在了仙洲,等待複蘇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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