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中那朵金蓮仍在盛放,幾乎是無意識的被她放了出來。
佛子的目光很快被那不同尋常的金光所吸引。
然後落在了金光之下的令生身上。
一抹算計的光芒自眼中亮起,在所有人還在震撼中尚未反應過來時,聚攏在令生頭頂的金光回縮成一縷更為精純細致的光華。
如一把鋒芒畢露的劍懸在她墨色的發頂。
照徹在四周的佛光霎時暗淡,就像是有人遮住了這耀眼的光華,然後在那遺世獨立的女子頭頂點起了一盞燈火。
仿佛知道這意味著什麽,令生收回目光,平淡的望著無殊:“法則不可為他所掌控,我若歸於天道他的一切算計便會無疾而終。”
生於天道歸於天道,不過是一念之間。
一念可化身,一念可消散。
“不行!”
無殊聽見她這相當於告別的話,猛然將心神自那晦澀的符號裡抽離出來。
驚駭道:“我們都在此處,他並非不可戰勝的,你再等等。”
令生淺笑著搖了搖頭:“他已等不及了,我既出不了這裡,又不能讓它代替天道,便只能先回歸天道了,只要道義在我便一直在。”
那一點懸於她頭頂的佛光猛然下墜,像是一道不可阻擋的奇詭力量朝她體內灌去。
無殊手中的金蓮,在她焦急的心神下,猛然暴漲將她與令生緊緊罩在裡面。
金蓮盛開的片片花瓣在那一點金光中一開一合。
當中,無殊始終攥著令生的手,她不信她沒辦法破這該死的梵天。
令生複雜的望著兩人交疊的手,手中的力道如主人一般堅毅,箍得緊緊的力道讓她的手有些發疼。
金蓮是補她主魂的東西,被精純的佛光像一把錐子一樣強橫的刺著,那種永生難忘的痛楚又一次出現了。
渲麓冷然揮劍,渾厚的道義凝出一波透明的水浪,奔騰而來。
金蓮裡驟然傳來一聲淒慘的痛呼聲,無殊紅著眼朝渲麓看去,艱難罵道:“你這塊冰能不能看清楚,我的魂都被這佛光引渡出來了,你是想我魂飛魄散麽!”
渲麓怔楞在原地,有些茫然,實在是沒發現也想不通,她會與這金蓮神魂一體。
“去殺人啊!發什麽呆!”
渲麓看著她近乎狼狽的模樣,冷峭的眼底顯出一點憐憫,然後去尋找佛子的身影。
龐然豎立的金佛身上,佛光大放光明,佛子身影隱匿在金光裡,竟也連半分蹤跡也尋不到。
山下沒了欲念的凡人,像一個個行屍走肉般茫然的遊蕩起來。
沒了生存的欲念,世間一切的一切在這一刻都仿佛失去了意義。
生何歡?死何悲?
白塔內的少女們在須臾間化作白骨,匯聚成一縷縷肉眼難見的氣流朝著聖殿的方向飛去。
龐然的佛身忽然轉身,露出一面白骨累累的背面。
就連腳踩的蓮花座也在這一刻開始腐朽發黑。
金色的佛光與詭異的黑色光華交織著穿行在梵天之內。
魔與佛的氣息掠過雪頂,矮屋,掠過遊蕩的山民,掠走了他們覺得沒有意義的生命。
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
整片山嶽之間,死一般的寂靜。
韓凝光攜劍飛入那怪異的光華中,強橫的一劍劈下。
骨牆裡伸出根根細長的白骨手臂,像飄蕩的蘆葦追逐著那道劍光。
漫天斷骨紛揚,很快又被擠著伸出來的另一批所代替。
源源不斷,野草一般頑強。
無殊見著這一番景象忽然想起了什麽,急聲道:“打碎那些骨頭,”那裡面便是他的骨相。
那些伸長的白骨忽而自行組織起來,根根交疊彌合,很快就組成了一根根粗壯的骨臂。
一轉身,白骨組成的手臂揮將下來,底部諸人被森然的氣息掀翻。
再一轉身,佛手平鋪而來,朝著韓凝光拍去。
韓凝光被這強悍的一掃,直接撞向底部的廢墟,身體嵌在殘垣斷壁中。
身體被尖銳的碎石刺穿,脖子擰成了一個怪異的姿勢,好似被人強行扭到了側面去,久久不見她動彈。
“丫頭!”
長光道人疾呼一聲,執法劍出,天際瀉下一匹如瀑的劍芒,滔滔不約,綿延而去,朝著佛子那余露給眾人的半面妖魔骨相。
天玄子腳下推衍萬物的陣盤倏然擴展,星羅棋布的陣紋星光陡然間射向天際,陰霾的天際就這樣無端被群星點綴。
極其怪異,也極其壯觀。
天星日月同時顯於天際,一束束星月之光強悍的穿透沉黑的雲層,不曾分散,更不曾削弱,似一根根堅實不可摧毀的囚柱,將那隻面目可懼的妖魔鎖在其中。
一人鎖路,一人攻擊。
這太上二宗的執掌者默契的像是演練過一般。
“這便是周天星辰大陣了。”
百裡尋花臉上的若有所思消失不見,只有一臉的駭然。
眼下這場戰鬥以他們的修為根本插不上手,俱是睜大眼睛看著那堪稱曠世絕倫的對局。
森然的白骨在銀瀑劍芒之下摧古拉朽的轟然散落,殘肢斷臂飛落了整座廣場。
那張慈悲的佛身轉了回來,劍芒落在那纏繞佛光的佛身上,像是水花打在石壁上飛濺出去,在其上留下道道鋒利的劍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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