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未能參透其中奧秘,但這大魔如此想要,便更不應該給他。
那副圖自韓凝光抓住的一邊朝著下方“呼啦”一聲驟然展開。
沉黑的濃霧由圖上散開,連金光在這黑暗之中都暗淡了下來。
一時間距離神圖最近的人便失去了視野。
渲麓的眼神不由自主的穿透迷霧落在圖上。
那是一片沉黑到沒有半分光亮的畫面,濃墨一般的黑,又仿佛天地未分時世界的黑暗。
但就在這可以稱之為虛無的黑暗裡,她竟奇異的察覺有比之更黑暗的東西凝了出來。
很晦澀,也很虛幻,就像是眼睛盯著一樣物什太久而產生的錯覺。
四周的戰鬥還未停止,那些聲響忽然遠離了她,又或者她遠離了這些聲響。
直到她認為很久很久之後,隱約有風吹過山崗的聲音,有砂石碰撞的聲音,有冷冽的冰層自頂端斷裂潰塌而下的聲音,有古老的樹木在生命盡頭逐漸腐朽的聲音。
那些沉黑的濃霧裡,凝出的物什由暗淡至明朗,逐漸呈現在她眼前。
“是天地!”
她近乎茫然又清明的低語了一聲。
令生隻微微一側頭便看見了她的模樣,鬼域神圖上所散發的黑色霧氣除卻初始的位置,到彌散在整座廣場時,便隻余有很淺薄的一層。
無殊手中的金蓮在迷霧籠罩之下仍舊發散著明亮的光華。
浮於背後的陣紋兀自緩慢的旋轉著,她的目光落在了鬼域神圖上。
令生覺得這一切的氣息極為熟悉,就像是失去的某種力量在召喚。
她踏水而行追尋這世界裡一切有趣的物什,都只是為了找回她一直不知道卻必須要找的東西。
那是與她相輔相成的東西。
這個世界中最玄妙,最虛無,最不能缺失的東西。
那道道義!
她的出現不止因為無殊,更是因為渲麓,因為她們本就只是天道之中為修士們畢生所參悟的道義。
她恍然明白了,太虛祖師鎮壓宴子樘時所借用的不僅僅是雷劫,還引去了這天地的道義。
所以無殊與渲麓同時問道仙洲問了同一個道時,她便凝身於海中,天道不分有情和無情,她們注定是要相融為一體的,她才會有這兩人本不該分隔的感覺。
在天道的法則中,道義不可分化,那便說明這二人當中,有一人必然要消失!
71.半道道義,也能弑佛!
渲麓拇指頂上劍首,沉寂許久的人王劍露出三寸冷白劍刃。
她眸中的隱晦深不見底,隨著劍身上那道近乎透明的劍意掠向佛子。
隱隱的危險氣息,讓方才還不可一世的佛子狠狠眯了下眼。
暗沉的金光裡凝出一隻巨大的佛手,掌心朝下猛然一拍,將那道危險的劍意拍入塵埃裡。
在諸人驚駭的目光裡,渲麓腳下的陣紋飛入她掌心,她就那麽在虛空中輕輕一攥,整座空間生出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就像是她將眾人都裝進了看不見的口袋中,然後封住了出口。
她手中,一樣被雨水包裹的物什緩緩顯出輪廓,是一柄透明的劍!
明明陰雲密布大雨傾盆,但就像有一道熱烈的日光穿透雲霧,強橫的照射了下來。
玄色的身影站在那一輪黑雲移開之後顯露的紅日前面,強烈的色彩對比之下,顯出極致的冷酷和卓絕。
傾斜的聖殿上,一座巨大的金佛身影顯現出來,金佛腳踩蓮花台,手持粗如擎柱的禪杖,一雙慈悲的雙眼落在那在紅日中近乎模糊的玄色身影上。
“不過半道道義,豈能弑佛!”
金頂上的瓦礫碎石在這氣勢中,顫抖著朝下墜落。
渲麓面上未帶半分表情,一雙漠然的眼緩緩抬起,看向那尊幾乎要高至穹頂的佛首,就像在看天地萬物一般。
透明的劍身輕輕一抖,甩出幾簇雨水。
然後劈向了那雙慈悲的眼。
在雨水中沉沉垂著的佛幡猛然揚起,褐色的幡面被崩得緊緊的。
佛宗最神聖的聖殿轟然倒塌,揚起的佛幡驟然由根部撕裂。
暴雨被一劍斬去了勢頭,被磅礴的劍意阻隔在半空,再未落下半分。
廣場前的所有人俱是止不住的一顫,猶如被曠世的冷風吹襲,升出一種難以抵擋的寒意。
金佛身上的光華在這一劍之下飄忽起來。
佛子身形顯出,一雙眼近乎怨毒的盯著渲麓,原本聖潔的坦肩白衣由胸口處撕裂,綴著幾道血痕。
天玄子驚歎的看向自己的愛徒,心中難掩激動。
長光道人也有些癡然,這般風華,再說她不是那位首徒便是自欺欺人了。
“這便是江河劍意最精純的力量麽?”
同樣身負江河劍意的葉藏目光落在自己的劍上,面上已然是一片驚駭之色。
沒人再繼續出手,仿佛此間的主場只剩下高空對峙的那一人一佛。
無殊的心神像是被吸進了那幅鬼域神圖,無數個歲月裡她在暗沉的鬼域裡守著這幅圖。
一枚枚隱晦古拙的符號,不斷的消散,重聚,新生,越來越多也越來越複雜。
就這樣一直在她眼中變幻。
但她仿佛從未真正看懂一般迷茫。
這不是她能看懂的,她就像個遵循此法則的隨行者。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