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那怎麽辦?”
他拍拍侄子的肩膀,慈愛道:“為今之計,便只能叫你救我了。”
“你先前在淮南就留了一個做事不擇手段的印象,後來到我麾下,獻計也多酷烈陰詭……朗兒,伯父與你不同,我名號為慈公,向來在諸人心目中就是慈和大度之人,此番失察耍了詭計,若是傳出去,就算降了淮南王,散盡兵馬做回普通百姓,日後只怕也叫淮南暗巡盯著,處處束手束腳落不得好……”
嚴淮朗聽著聽著心中警鈴大作,汗毛倒豎,剛要退後,腰腹便劇痛,被人從身後捅了一刀。
刀尖抽出,他痛苦倒地,捂住腰間,掙扎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嫡親大伯。
只見對面那人面容仍是那般和善親切,看著他身後持刀的漢子點頭道:“你親手把他人頭帶去城外,交給淮南軍師郭庶先生,說降表遞給南朝非我本意,是少將軍擅自做主……
此番送上此子人頭,代表了本將軍態度,嚴迥心慕淮南已久,願投入王駕治下做一小民,隻盼淮南王慈悲應允……”
嚴淮朗臉貼到冰涼地磚上,竟隱約又想起此生第一次殺人時的情景。
少年袖中藏刃,從背後偷襲殺了那豪爽助他的遊俠兒,那漢子溫熱的屍首被他冷酷無情地推進船艙裡……
他意識模糊,苦笑喟歎一聲,頸間刺痛。
報應啊。
作者有話說:
啊,存稿箱忘了定時,不是整點,不開心。
第97章
古樸的馬車由一眾黑甲護衛行進在官道上, 簾子掀開後便再也沒放下。一旁老仆上前詢問後回復兵衛,兵衛策馬行到紅色鸞鳳大旗下的車駕裡。
“大人,相爺無事, 隻說馬車裡悶, 開簾看看沿途風景。”
面容冷厲的女官淺哼一聲,視線掃過官道兩旁的耕田, 田間稀疏的人影看見車隊便立時驚散躲了起來。
女官嘴角漫起嘲諷的輕笑。
“那就讓外頭的護衛散開一點, 叫相爺看清楚沿路的景象。”
舊都寧城十裡外已有接迎官員候在城外。車隊剛停,一名約莫五十來歲、身著深緋色官袍的官員便領頭上前見禮。
“下官陸明仲見過相爺!太子殿下本待親自來城外接迎丞相, 被百官勸住了。殿下有言:相爺長途跋涉辛苦,還請回府暫歇, 明日再進宮覲見不遲。”
季相也不推辭,與禮部諸官同僚敘舊後大致問了問,知道儲君安好,便跟著來接人的季氏族人回去了。
陸明仲轉向旁邊身穿青色官袍、補子上繡雲雁的女子,和善笑道:“譚大人請, 禮部接到消息後便專門遣了人日日查探消息等候,我們也估摸著淮南車隊這幾日就要到了。”。
瘦削矮小的女人比這一眾官員都要矮大半個頭,氣勢卻穩穩壓住。她不卑不亢, 膚色棕黃偏黑,臉上皴紅, 皮膚比在場的一些男性官員還要粗糙, 看起來更像是底層出身的農官。
“有勞陸大人, 此番奉我王令, 一來依相爺心意送他回舊都, 二來北方戰事停歇, 西境叛亂也大致平定, 攝政王也闔該向朝廷交令。
還有其三,大行皇帝遺詔囑托我王輔政,太子殿下監國,皇后娘娘教養儲君。先前娘娘突然病故,我王擔憂儲君,便遣我等使臣代她這位姑母來探望侄兒,總不能叫人欺儲君年少,架空了太子……”
睜著眼說瞎話,淮南王此時派使臣能有什麽好心?只差明言攛掇天家父子倆打起來了!
諸位官員對這皇室內部的齟齬暗爭心知肚明,又不敢明說,嘴上打著哈哈想糊弄過去。
隻陸明仲腦門兒青筋亂跳,苦不堪言。
宮裡那對天家父子眼見就要爭權爭到明面上來,此時淮南遣使過來,誰都知道不懷好意。禮部官員互相推脫,任誰也不想接這苦差事。
可這檔口兒,不知是誰在尚書跟前進言推舉了他,說他陸明仲先前去豐澤平原做過使節,差事辦得圓滿,又與淮南王有些情分,此時出面再恰當不過。
禮部尚書發了話,上峰立時喜笑顏開地把活兒丟給了他,陸明仲推辭不掉,只能苦著臉接下了。
“譚大人誤會了,有淮南王鎮國攝政,百官怎敢欺太子年幼?皇后娘娘實是突發惡疾,沒救回來……”
女官煞有介事地點頭道:“料想也是。”
隨即轉移話題問:“娘娘停靈夠久了,大行皇帝的梓宮也還停在京城,禮部及百官還需早日為陛下上諡,擬出一套合規製的葬儀表來。再擇吉日,我淮南與舊都朝廷一道,將大行皇帝與娘娘的梓宮一起請入皇陵安葬。
總得叫陛下早日入土為安。”
來了。
陸明仲心裡暗暗哀歎一聲“苦也!”
人說圖窮匕見,這淮南女官人瘦瘦小小的,行事怎如此不講究?這圖還沒展開就開門見山,只怕宮裡知道又要開始鬧騰了……
季相自進了城就下車步行。
季氏在舊都有宅邸,老爺子知道路,也不急著回去,隻繞圈子在城內四處看看,一路沉默寡言。
一旁族內的俊秀公子見家主不展顏,湊上前小心翼翼問道:“伯祖父,您回來了不高興嗎?是不是北邊淮南王扣下了伯祖母和環姑姑,用她們威脅您了?”
空有皮囊,小家子氣上不得台面!
老頭子皺著眉看隔房的晚輩一眼,都不想搭話,想了想還是耐著性子問:“你如今可有任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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