裘展抱拳躬身道:“小人裘展,受蘇言懷公子所托,來助公主一臂之力。”
方才蘇羌月心中升起的疑團瞬間散開,她的語氣有些緩和:“哥哥在京城可還安好?”
裘展卻隻說:“如今新帝解了清幽府的圈禁,只是十天半個月中,總要有幾日會去看他。小人覺得,我們得快。”
他們必須快。
深夜,大雨傾盆。五人齊聚一堂,隻為商議明日之戰。不過良久,最終敲定顧惜安的建議——兵分三路,顧惜安與蘇羌月從大路總攻,慕容吟與慕容奕抄小路圍攻,而慕容淵自帶一路人馬,偽裝成平民,引誘慕容旭等人進小路,三路人馬夾擊而攻之。
此時,屋外走進了一個人——池文。
池文一改往日之神色,似乎又變成了當日酒宴上那個大言不慚的翰林院侍讀,只聽他道:“據京都最新的消息說,謝知行說動了慕容旭禦駕親征,而今已然到了金陵以外兩百裡。”
顧惜安冷聲:“來得正好。”
慕容淵出了聲:“此人雖為人粗莽,但好歹是尤氏教出來的,我等必不可小瞧了去。他的手下燕飛陰險狡詐,功夫自不會在你我之下,是以必得萬分小心。”
他們一行人自西紇北上至此,雖不說傷人流血,但確實未曾真的動刀動槍,而這一切只因為慕容吟的話無比管用!
而明日之戰,卻是真正的流血!
在戰場上,他們的長劍鐵盾面對著敵人所向披靡,而今對著自己的戰友、同胞,甚至曾經是戰友的兄弟,他們又該如何?
池文回道住所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他推開門,只見一個黑影躍上了房頂,而上官琢的房門竟是大開著的。
現下是子時,他的房內該是熄燈了的,而今卻燈光大亮。池文疾跑過去,奪門而入,只見血流滿地,而上官琢則被一柄長劍釘死在了柱子上,池文看著那劍,那劍身雪白如瑩,血順著劍刃順流而下,滴落到地上。
池文一個趔趄,跌倒在地上,他想爬起來,卻又被長袍牽扯倒下,幾次一如這般,他一路順著血跡爬到上官琢身邊,想將那劍拔下,又想到拔下他會死。
拔也不是,不動也不是。
上官琢的眼睫顫了顫,他醒了。
他的汗水與血融在一處,池文正欲起身,急道:“你且撐住,我去尋人!”
池文終於站了起來,卻被上官琢拉住了手,氣若遊絲道:“我活不成了,接下來的話,你聽著!”
“把劍拔出來!快!”上官琢吩咐道。
池文呆愣的搖著頭,手還在抖著:“不、不……拔出來的話,你會死的!你不能死!”
“池仲明!聽話!”上官琢努力的將眼神聚焦,看著池文。
池文握上劍柄,微微使勁,哧——
血噴了池文一聲,上官琢也順勢倒在了池文身上,他用盡全身的力氣支撐著自己看著池文:“你聽著……”
上官琢,一隻手按著池文的肩膀,面上汗血如珠。
身旁的劍被丟棄在一旁,上官琢說道:“殺我者燕飛也。怕是英王來殺我,所以我有一樣東西交給你!我櫃中有一書,乃我畢生心血,至今雖未完成,但、但……”
“噗!”又是一口血。
“但我如今交給你!”異常鄭重。
他渴望和池文能答應他,見到他這般眼神,池文也應他。
“好!”池文回道。
上官琢似乎安心了,他放輕松了些,道:“於松與你雖為忠臣,但廠子太直,今日我許你二人一個錦繡前程,就留在明昭公主身旁,她與顧將軍會護你二人平安。”
“再有,你們要助她廢星儀,害人之時莫叫人做……”上官琢咳了幾聲。
“仲明……”上官琢喚了池文一聲。
“我在。”
池文看著上官琢失了力氣,倒在了自己懷中,頭倚靠在自己肩膀上,他聽上官琢道:“你那首詩說的真沒錯。廟堂今朝三龍爭,何人能求平安世。草木皆枯馬蹄踏,街上屍骨誰能拾……”
上官琢的聲音漸漸弱了下去,再要聽到什麽,就真的聽不到了。
他就這樣倒在了池文的懷中,被劍穿膛而過,歪過了頭。
池文與上官琢乃少年相識,一起登科及第,上官琢當年為探花郎,池文獨佔鼇頭,連中三元,而後官拜四品。
上官琢為刑部侍郎,而池文則為翰林院侍讀,後來升為吏部禦史。二人一同被貶謫出京,而今一人客死異鄉,一人懷揣著二人一同的夢想,踏著沉重的步伐離去。
少年時,二人曾向蒼天起誓,要將大周成為下一個貞觀盛世,讓萬國來朝,將周國的士兵成為虎狼之師,周邊各國懼之,畏之!
可夢終究是夢,但若將此位目標,但便不再是夢,若將變為現實,那麽周國將是一個皆有可能的國度!
成為知道,他要活下去,不只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上官琢,要讓他那未完成的史書續下去,將他們的夢想成為現實,來年在上官琢的墳塋之上說出那句:“我們做到了!”
雨過天晴,陰雲散去,露出了圓月。
驟然想起,今日是中秋。
他在這闔家團圓之日,失去了摯友!
烈日炎炎之下,一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娃身著甲胄,揮舞著刀劍,卻不成樣子,顧惜安似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只聽蘇玉折恭敬的喊了一聲:“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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