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舊雪是絕不可能心虛的。
明明是舊雪的迷惑行為, 和她尹新雪有什麽關系?
天韻就算把她拆成零部件單獨拿出來研究, 她也沒法知道舊雪在想什麽, 原著裡也沒說呀。
此刻方路迷神魂盡失, 谷梁淺被冷弦誅心而死的畫面對他造成巨大衝擊, 堪比那日商風林滅門的慘禍,但眼下方家除他之外無一幸存, 如果有人能說出真相的話, 也只剩他了。
天韻蹲在他身前,摘下他的面具, 在他兩頰上拍了拍,“起來, 不準暈。”
方路迷並沒有真的暈,他只是雙眼發直,視線渙散,方才的畫面勾起了他心裡最恐懼的事情, 並不是他想顫抖, 實在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肌肉。
不過被天韻這麽在臉上拍了兩巴掌後,他的頭才微微動了動,焦點重新在眼珠中聚集起來, 發覺脖子似乎能稍稍扭動一些, 不再那麽麻木。
“我沒事……”他努力地發出這麽簡短一句話。
趁天韻注意力集中在方路迷身上的時候, 尹新雪守在谷梁淺身邊。
這女孩第一次死去時不過十幾歲年紀,因此復活後的相貌仍是少女模樣, 她靠著堅厚的雪壁,眼睛已經被尹新雪合上,眉宇之間保持著死前的驚詫、震驚和恐懼,呼吸已然完全湮滅了。
谷梁淺的生死就像一場飛快的鬧劇,還不等揭開序幕,便已落幕。
但她死前還未說完的一句話卻十分耐人尋味——
她說:“舊雪大人,你又……”
又。
又什麽?
當時舊雪隻對她做了一件事,那就是以箜篌冷弦誅殺於她,但她卻用了‘又’這個字眼。
為何要說‘又’?
難道這不是舊雪第一次誅殺她?
似乎一個隱約的猜測在尹新雪腦子裡模糊形成,一個足以震驚尹新雪卻很難令她相信的念頭。
不過尹新雪沒有立刻追究這件事。
洛藕化形不足一個時辰,本就還未完全融合好,而寄主魂靈又驟然死去,此時的洛藕仍然新鮮,趁著新鮮取出來,洛藕仍能保留其該有的一切功效,簡而言之,就是可以重複利用。
這就是尹新雪本來的打算。
她其實也對谷梁淺動了殺心,只是她沒想到舊雪動手會這般迅速決絕。
但也算幫了她一個大忙。
她在紅梅樹下答應過天韻,要讓她以彼岸花的身份回到世間。
彼岸花的屍體入土五十年,想必早就不能留宿魂靈,如果要讓天韻重新做回天韻,就只能依靠洛藕這等靈物,天池洛藕不可再擅動,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這一段流落在外的洛藕。
當年方路迷將洛藕送回山上,之後這段洛藕便一直被天韻帶在身邊,直到落葬。
尹新雪捏著手裡回收的圓滾滾的藕段,小聲地‘嘖’了一下。
已經化形過一次的洛藕上,被打上了一枚圓藕截面的印子,不完美了,但尚且能忍。
她將洛藕收回袖中,看了眼天韻,打算先去處理谷梁護的事。
“你……”尹新雪伸手想在天韻肩上拍一下。
但這時天韻身子忽然往前,不知是故意還是無心,尹新雪的手指竟堪堪從她肩上溜過。
完了,又生氣了。
尹新雪暗地歎了口氣,這回又要多久才能撫平天韻被舊雪傷害的心?
昨晚紅梅樹下好不容易第一次見到天韻那樣的笑容,恐怕很長一段時間都見不到了吧。
要說也是尹新雪自作自受,好端端把舊雪放出來,三分鍾,趕跑一位冥主,嚇壞一個中老年人,傷了天韻的心,順帶殺了一個谷梁淺,效率高得離譜。
從雪窟離開時,尹新雪看了烏聽雨一眼。
烏聽雨立刻便懂得尹新雪是在詢問她,想離開還是留在這兒。
只聽烏聽雨道:“我隨大人一同出去。”
於是尹新雪安排幾隻雪羚羊守在雪窟外面,這才帶著烏聽雨離開。
雪窟安靜得出奇。
洛藕被回收之後,谷梁淺的屍體便如同一堆槁木,冷弦誅入的傷口血塊已然凝痂,她的頭髮復活後沒來得及扎,此刻如同雜草般又長又亂地散落在地上……
“天韻。”方路迷終於開口。
“師尊何時往你胸口埋入冷弦的?”天韻見他意識恢復,立刻就問道。
方路迷深吸了口氣:“十四年前。”
天韻眉角一跳,師尊竟那麽早就下手了。
“是何契機?”
方路迷將被天韻摘下去的面具重新戴上,往雪窟深處挪了挪,似乎這樣能擋風,但雪窟無論哪個位置都是一樣冷,他不禁抱緊自己的胳膊,道:“螢歸早在五十年前便已出生,也是那時候洛藕被塑入螢歸經脈骨骼,但父親擔心螢歸身份泄露出去,便動用禁法使螢歸停止生長,想著避過這幾年風頭,至少等凡界水患平息之後,再將螢歸公布給修真界。”
“所以這和我師尊有什麽關系?”
方路迷沒有被她的話打斷,繼續自己的說著:“直到十四年前,父親才幫螢歸解除禁法,他得以開始正常嬰兒的生長,可是在螢歸百日宴那天——”
說到這裡,方路迷臉上露出不解,似乎連他自己都想不通:“舊雪大人為何會知道?她如何知道的?”
天韻:“知道什麽?”
方路迷視線轉向天韻,眼底除了天韻一張深若幽潭的臉,便只剩下四周蒼白一片的雪窟,“螢歸的百日宴在商風林舉辦,你知道的,方家一脈單傳,任何孩子的出生都是大事,是要流水席擺上三日不醉不休的。到了第三日傍晚,整個商風林都醉了,除了我。”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