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瑾很想為自己辯白,說一句姑娘你想多了,我躺在地上,什麽也沒想,也什麽都沒必要想。
奈何,她講不出話。
蕭瑾只是開心,開心自己總算要愉快地死去了。
雖然死之前沒能見到楚韶,是死了都難以釋懷的遺憾,但好像,她現在也沒有什麽別的辦法了。
所以,就這樣吧。
可惜秦雪庭並不打算,給予她將死之人的清靜,嘴唇一張一合,還在說著什麽話。
好在蕭瑾沒有聽秦雪庭說話的興趣,於是恰到好處,暈了過去。
……
蕭瑾沒有想到,自己還能再醒過來。
應該說,沒想到讓自己清醒過來的,是潑在臉上的一瓢冷水。
想來是剛從河中舀起來的一瓢,涼得提神醒腦,若是灌進去嘗幾口,準能再咳出幾滴血。
蕭瑾的眼皮很重,本來睜不開。
還要多虧了這瓢水,她才能恢復理智,思考起自己現在到底身在何處。
房間很暗,隻亮了一盞微弱的燈。
燈下,放了把椅子,上面坐著個人。那人正舉著木瓢,漫不經心地把她給望著。
蕭瑾看清了女子的面容,反倒松了一口氣。
想著幸好是秦雪庭,要是換成楚韶,葉絕歌之類的人物,給自己當頭潑一瓢冷水,她心態一崩,恐怕就要玻璃心咬舌自盡了。
瞧著周圍擺放的一堆刑具,蕭瑾估計自己大概是被押到牢裡來了,至於到底是哪國的大牢,還是很顯而易見的。
原來她從齊一路暈到了堯。
蕭瑾正在感慨,楚韶的好感度機制實在強大,能讓她吊著一口氣,從押運途中撐到現在,這不比山寨系統有用一萬倍。
秦雪庭旁側,便傳來了一道熟悉的聲音。
“秦將軍,您還是聽我一句勸吧,您現在收手,還來得及。”
蘇檀的嗓音依然淡如水,言辭裡卻帶著難得的懇切:“等那位收到消息,從西陵國回來了,知道您乾出這些事,必然會動怒的。到時候,你我都擔待不起。”
秦雪庭挑眉,看向蘇檀:“蘇大夫,領兵征伐齊國,是我一人的主意,你需要擔待什麽?”
蘇檀對上秦雪庭的視線,眼中湧動著複雜情緒:“您趁齊國不備,打了個措手不及,本是件好事。但同時,陛下也不知道此事,您也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聽到這裡,蕭瑾明白了。
敢情伐齊這麽大的事情,秦雪庭竟然沒有知會楚韶,自己領著兵就去打了。
蘇檀頓了頓,看了蕭瑾一眼,繼續說:“更何況,我指的讓陛下動怒一事,並非您擅自帶兵攻打齊國,而是……”
“蘇大夫,你難道忘了嗎?”
秦雪庭截了蘇檀的話:“你難道忘了,就是你眼前的這個人,讓陛下變成如今這副模樣嗎?”
蘇檀不言。
聽見秦雪庭的話,蕭瑾那顆自詡已經死得透徹的心,又輕輕顫了顫。
半晌,蘇檀緩聲說:“正因為我知道,所以才讓你不要輕舉妄動,有些東西,原是你我沒資格去幹涉陛下的。”
“資格?”
秦雪庭揚唇笑了笑:“這些年為陛下出生入死的人是我,陪在陛下身邊的人也是我。陛下受過的傷,我都看在眼裡,她讓陛下傷透了心,我難道連潑她一瓢水的資格都沒有?”
蘇檀張了張嘴唇,想了ʟᴇxɪ半天,還是把話給咽下去了。
揉著眉心,說道:“秦姑娘,你現在是堯國的大將軍,我確實沒有資格管你。我剛剛勸你的那些話,你就當沒聽過吧。”
“我說這些話,也只是不想等陛下回來了,問我當時為什麽沒有阻攔你,遷怒到我頭上來。”
語罷,蘇檀又看了蕭瑾幾眼。
走之前,囑咐了秦雪庭幾句:“可以審,但用刑一事,萬萬不可。”
蘇檀走後,大牢裡只剩下蕭瑾和秦雪庭兩人。
冷水混了血,還在沿著下頷往下滴。
蕭瑾低頭看著拷在手腕和腳踝上的玄鐵,覺得秦雪庭把這東西用在自己身上,還真是有些多此一舉。
左腿右腿各中一箭,她又能跑到哪裡去。
秦雪庭似乎也明白蕭瑾的意思,微笑著說:“就算你的腿廢了,也還是北齊燕王,該用上的規格,還是不能缺斤少兩的。”
什麽規格。
甲級戰犯是吧。
蕭瑾沒有跟秦雪庭說話,傷口上纏的繃帶,隱隱飄散出一股藥草味,想來應該是蘇檀給自己包扎的。
又想到秦雪庭說出的那句話,思緒便不知道飄去哪裡了。
待到回過神來時,秦雪庭已經捏住了她的下頷,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從前明尋侃她,勸她去白馬寺當禪師。蕭瑾便信了幾分明尋的胡話,以為自己的心境快要接近四大皆空了。
然而,一聽見楚韶難過受傷,瞬間又被打回了原形。
三年過去了,她還是沒什麽長進。
想到這裡,蕭瑾抬眼看秦雪庭,眼神裡又有了點人味。
準確地來說,是冷意。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