頓時,整輛馬車都在晨霧中顛簸搖晃。
隱約可以聽見車廂裡傳來一陣極低的笑聲,似乎十分快意。
實際上,離開了問月殿之後。
不管蕭霜怎麽想,蕭瑾的確覺得渾身舒爽。
以至於隔著一層白綃,掀起車簾看花,覺得芍藥柔美多情。
看雲,也覺得它們時卷時舒,頗有意趣。
待到馬車停下,老張推著輪椅往王府內院緩緩駛近時,蕭瑾的心中甚至生出了一絲無緣由的緊張。
只是一天沒見到楚韶而已。
卻偏偏像是過了許多月,如今再度久別重逢一樣。
古人有一句話,極為動人,還有些誇張。
一日不見兮,如隔三秋。
好在蕭瑾並不是個浮誇的人。
她覺得,她跟楚韶之間的距離。
也就隔了一池明亮的水,一個季節的晨霧罷了。
只不過,當蕭瑾摘下蒙眼的白綃。
懷揣著隱隱的緊張感,望向立在水池邊的那道倩影時,終於明白古人的思維了。
所謂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一夜不見,總覺得楚韶消瘦了許多。
這般想著,蕭瑾遠望著那道背影,聲音也不自覺變得輕緩起來。
心跳一聲比一聲更為沉重,喊道:“韶兒。”
那人許是聽見了她的聲音,旋即轉過了身。
對方轉過身的一瞬間,蕭瑾陷入了沉默。
她看著蘇檀,整個人像是被雷劈過一樣。
蘇檀也收好了傷感,不明所以地看著蕭瑾:“王爺,您有事?”
半晌,蕭瑾動了動嘴唇:“沒事。”
“……你沒事穿白衣服幹什麽?”
蘇檀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穿的白衣,更疑惑了:“民女的衣服昨天被弄髒了,所以從平日裡穿的衣服挑了一件換上。”
蕭瑾沉默良久,還想再掙扎一番:“以前好像很少見蘇大夫穿這種顏色的衣服。”
在網文裡,不同的角色,不都會十分默契地挑選顏色不一樣的衣服穿嗎?
怎麽到了蘇檀這裡,就穿上楚韶專用色了。
由於百裡丹被楚韶帶到暗室裡審問了,蘇檀的心情本就不太好。
現下冷眼看著蕭瑾,總覺得對方就是來找茬的。
故而蘇檀笑了笑,言語也頗為犀利:“燕王殿下,您似乎也沒有見過民女幾面吧……再者,民女難道不能穿白色的衣服?”
蕭瑾欲言又止,最終化作一聲歎息:“沒事了,你穿吧。”
說完這句話,蕭瑾轉過頭,甚至沒有著急問蘇檀左璽的下落。
而是招來張管事,準備問楚韶到底在哪裡。
誰知視線剛掃過去,就看見了一位須發皆白,仙風道骨到——甚至不太像古早狗血文裡該出現的人。
這個人,蕭瑾還沒有忘。
所以她才更震驚。
柳天涯,怎麽會出現在燕王府裡?
她這是……
又穿了嗎?
第115章
燕王府地下的一間空房。
沒有窗戶,昏暗不見光。
楚韶坐在椅子上,未曾對百裡丹用刑,只是在黑暗中點燃了一支蠟燭。
由於此地無風,所以燭火靜靜佇立,凝聚成了淚滴般的赤影。
“您的名字?”楚韶笑望著百裡丹,聲音很輕。
百裡丹沒有一絲猶豫:“回王妃娘娘的話,草民姓白,ʟᴇxɪ名季,是曲照國人。”
楚韶借著燭光,注視百裡丹的輪廓:“是麽,可我沒有問您是哪國人,您又為何要回答?”
百裡丹一愣。
“還是說,白大夫知道您自己的身份是假的,在齊國境內無法查到,所以提前告知我一聲,讓我也好有個準備。”楚韶撐著下頷,微微地笑了笑。
百裡丹好歹也活了這麽多年了,僅憑楚韶一句話,自然不會臉色驟變,一五一十地告知自己的身份。
隻作惶惶然狀,言辭懇切:“王妃娘娘,草民的確是曲照國人啊,蘇小友也能為草民作證。”
楚韶笑望著百裡丹,說了一句毫不相乾的話:“可我卻覺得,白大夫的聲音很熟悉,似乎在哪裡聽見過呢。”
這下,百裡丹是真的有些緊張了。
昔年他奉齊國皇室之命前往堯國,和蘇檀一起研製蠱毒,為的卻是暗中分裂堯國內部。
他倒是見過楚韶,而且還見過兩次。
不過第一次對方還小,對他應該沒有什麽太多的印象。
而第二次他易了容,未曾以真面目示人。
所以,楚韶就更不可能認出他了。
百裡丹咳嗽兩聲,搖搖頭說:“草民不過一介小小郎中,能讓王妃娘娘覺得熟悉,草民何德何能,實在榮幸備至。”
楚韶看著他,微微蹙眉。
正準備再盤問幾句,身後卻傳來了一串車轍碾過地磚的聲音。
她轉過頭,在一眾侍女和護衛的簇擁下,正好對上蕭瑾的視線。
其實在楚韶的計算中,蕭瑾本不該在這時候出現。
應該再晚一點,再遲一點。
這樣她就能換上一件血腥味不那麽重的衣服了。
也能用熏香,驅散身上沾染的酒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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