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輪下來,一個接一個的問題連翻轟炸,一般人早就頂不住了。
但喻白顯然不是一般人,她完全不配合,每一個問題都被原封不動的推回來,無一漏網。
周徽剛想發作,審訊室的門被推開,楊平帆進來遞給她一份資料。
周徽皺眉翻過去,在怒火衝天中兜了個圈子,終於讓自己冷靜下來,把手裡的資料往她眼前一亮:“那我換個問題,你為什麽打給童堇華三十萬?你讓她幫你做什麽?”
喻白盯著眼前海外帳戶底下清晰可見她的署名,覺得確實沒什麽好隱瞞的,換了個讓自己舒服的坐姿,挑眉笑了笑說:
“其實也沒什麽?我就是想讓她告訴我嚴明昌的行蹤,僅此而已。”
“你知道嚴明昌在哪了?”
喻白聳聳肩,大為可惜的說:“不知道,她對嚴明昌而言遠沒有我想象的那麽重要,床上的交易,大可以翻臉不認人,你說是吧,周警官?”
周徽冷笑,自動跳過她那些拱火的話:“什麽都沒問到就給她三十萬?這買賣很劃算嘛!”
喻白不為所動:“有什麽問題?我有的是錢。”
一眾警員:“……”
唉,果然有錢人的世界很精彩!
周徽和韓尉被她耗得精疲力竭,最後一絲耐心就要耗盡的時候,喻白終於松口,說了進來之後第一句有用的話:“我沒有殺江繼文,但我知道誰才是真正的凶手!”
!!
在眾警員激動的眼神裡,幽幽開口:
“凌晨三點半到四點半,我確實沒去醫院,也沒空去,因為那個時候我正在聽一段故事。但是,在講這個故事之前,我想再講一個故事,一個殘酷卻是真實的故事。
這個故事要從哪裡開始說起呢?兩年前邵源被殺?恐怕還要更早,應該要從九年前的夏天,邵源被禁毒大隊派出去執行臥底任務的那天說起。”
喻白歎了口氣,那口氣像是帶走了身體裡最後一絲熱氣,她抬頭看了一眼牆上並不存在的窗戶,沉聲說道:
“那天就像今天一樣,也是個雨天,下了好大的雨,邵源在警旗下宣誓……”
……
“我宣誓,我志願成為一名中華人民共和國人民警察,我保證忠於中國□□,忠於人民,忠於法律;聽從指揮;嚴守紀律,保守秘密……”
年輕的緝毒警一身警服挺拔的站在警旗下,重溫入職誓詞,清朗的嗓音回蕩在寬敞的會議室。
“阿源,你在鄰省幹了兩年特情,你的能力我們這些老領導可都看在眼裡,這次任務困難,需要經驗豐富的生面孔打進去,恐怕你又得下水了。”
年輕的面孔浮上點激動的紅暈,不以為然的說:“嘿嘿,領導看您說的,又不是第一次了,說得這麽苦大仇深,布置任務吧!”
領導拍拍他的肩膀說:“等這次任務回來,至少向上級給你掙個一等功……”
……
“那是他生命裡最後的一次宣誓,也是他生命裡最後一次‘下水’,之後的七年,他始終潛在水底,再也沒有機會浮上來。”
審訊室內外一片寂靜,連呼吸聲甚至都是輕微的。
足足五分鍾後,喻白才再次開口,聲調又沉了幾分:
“七年的殊死拚搏,七年的命懸一線,邵源沒有等來他的一等功,沒有等來他的榮譽,也沒有等來那些許給他的美好前途,他甚至沒來得及回家看一眼他那未滿四歲的小女兒,屍首就被扔在平陵市下遊的河灘,砍手砍腳,挖眼毀容,如果不是憑借牙齒的DNA確定了身份,警方甚至連死的是誰都不知道。
但是即使是這樣,那些毒販還是沒打算放過他的家人,他們全部以同樣手段被殘忍殺害。
緊接著,這件案子石沉大海,凶手一丁點痕跡也沒有留下,冤屈得不到洗刷,凶手逍遙法外,因為牽連案件重大,涉及機密,連因公犧牲的消息也不可以公開。
直到今年的四月,張林、吳國江、陳頻章、梁家名、江繼文,一個接一個的慘死,那個警方始終找不到的凶手才在暗處替他報了仇。”
喻白一口氣說完,胸中提起的那口氣卻怎麽也放不下,雙眸纏著化不開的情緒,像是深山密林中永遠不會散去的霾。
周徽眼底交織雜亂的情緒閃過,有點艱難的開口:“你……想說什麽?”
喻白目光掃過周徽和韓尉,也掃過單向玻璃後看不見的一眾警員,然後沉聲說:“那個凶手真的有罪嗎?”
所有人心中皆是一顫。
“而我們,自認為手握正義之劍,可以斬斷罪惡,伸張正義,但我們心中的正義真的可以實現嗎?那是邵源想要的正義嗎?”
邵源生命的最後一刻究竟在想些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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