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徽突然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她曾堅定不移的認為,正義是絕對的光明,信仰是無瑕的純潔,那些想要把黑白世界混為一談,甚至顛倒過來的人,是異想天開,是瘋子的行為。
但是,她從來沒有真正體會過,當有一天站在明暗交界線命懸一線的時候,當一身骨血都在絕望中消耗殆盡的時候,殘存意識裡慢慢爬出來的究竟是繁華落盡後的大徹大悟,還是肆意橫行的無盡仇恨。
“老師。”桌子後的韓尉突然開口:“我記得當年在犯罪學最後一堂課的課堂上,您也講過一個故事,殺人犯和復仇者的故事,故事結束後,我問了您一個問題。”
喻白神色一怔。
“我問您,法律之下的正義究竟保護了誰?迫害了誰?您還記得你的回答嗎?”
韓尉一雙眼睛看向喻白:“您當時的回答是,‘如果每個人都可以隨意丈量正義,那麽你心中那引以為傲的正義,也終將成為一團虛影。’”
第49章
喻白恍過片刻的錯愕, 隨即嘴角劃開一抹荒涼的笑:“難得你還記這麽清楚,連我自己都快忘了……正義,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
屠龍少年終成惡龍, 與深淵對視,深淵也必將予以回望。
“好吧。”喻白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牆上掛的電子鍾,說:“現在讓我來講下一段故事吧!”
喻白舒展了一下眉頭:“這個故事就沒有上一個故事那麽久遠了。從今年的四月底開始,一個反偵查能力極強的凶手出現在平陵市,他可以做到每一次精準殺人而不留痕跡, 甚至還能在警方眼皮底下製造出一場完美的密室殺人。
膽大妄為, 堂而皇之, 這個凶手把我們耍的團團轉,不斷的誤導我們, 做了五起案子,連殺六個人不為所動,或許他認為他們都是該死之人。
但唯獨有一個, 就是第三起凶案中死去的那個小女孩,那個孩子隻有四歲,和邵源女兒死的時候一樣大, 是梁家名的女兒梁筱筱。
她被凶手堪稱殘忍的殺害。
性侵, 毀容,斷其四肢, 耳朵舌頭雙眼全部被帶走, 完美複刻了兩年前邵源女兒的死狀, 他做的這麽細致, 像是帶著一種……虔誠的心態去完成某種祭奠,他的作案手法在升級。”
喻白眼底一片漆黑:“但是, 緊接著的第四起案件,死者生前傷卻明顯減少,幾乎不存在生前虐待行為。第五起的江繼文更是如此,凶手甚至采用注射氯化鉀的方式,讓他快速死去,作案周期也明顯拉長,這顯然不符合一個連環殺手的作案邏輯。
他逐漸失去報復的快感,逐漸失去折磨人的樂趣,他不再享受殺戮和折磨,隻想快速結束這一切,像是一場不得不完成的祭祀。那麽,他轉變的來源是什麽呢?”
所有警員都呼吸一滯。
“沒錯,就是梁筱筱。來自內心的譴責,不斷折磨著他,在精神高度緊張的狀態下,他露出了第一個破綻。”喻白故意停頓一下,沉聲接著說:“不知道是出於愧疚,還是別的什麽心態,凶手居然把斬下的四肢和器官帶去了拋屍的河道。
沽洱區那片三不管地帶,沒人敢晚上獨自一個人去荒無人煙的河道。
那天是梁筱筱的頭七,民間有一種說法,頭七是死去之人的回魂夜,他帶著這些東西去祭拜她,希望她可以登上黃泉路,轉世為人。
也許是梁筱筱的冤魂真的回到了人間,或者冥冥之中有天定,那天晚上,一向空無人煙的河道真的有個人看到了他,並且拍下了照片。
但你們知道,那一片地界住的都是些三教九流之輩,小偷小摸,打架尋仇,那些人三天兩頭的進局子,早就恨透了警察,即使真看到什麽,也沒人願意報警,給自己找麻煩,沒準還落得個同謀害人的名頭。因此隻好拿著照片賣給了那些地下暗樁。”
審訊桌對面的周徽突然敏銳的捕捉到這句話中一些不合常理的地方,比如,這個目擊者為什麽要拍照?為什麽他一拿到照片轉手就能在暗樁賣出手?
除非……
“他認識那個凶手?!”
周徽脫口而出。
喻白一愣,隨即眯起眼睛,唇邊勾起一抹不甚明了的笑,耳邊響起凌晨在酒吧聽到的那些話。
……
一個花襯衫的黃毛窩在沙發裡說:“喻姐,你們那個河道殺人案我確實知道點內幕。聽九叔說,是他手底下一個運貨的,大晚上喝醉了酒跑河邊耍酒瘋,結果大老遠看到一團火光,這段時間你們那案子不是鬧得沸沸揚揚嘛!那孫子嚇得差點沒尿褲子,走近了躲在樹叢後面一看。”
“結果你猜怎麽著?”
喻白挑眉,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黃毛誇張的說:“結果這小子居然認識那個人,並且預感這消息肯定能在道上賣個好價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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