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安呆愣無言, 剛剛攢動的小心思讓她無事臉紅, 現下“愛人”兩個字, 又像一炮煙火轟一聲在腦海裡炸裂開。
在學校, 她不是沒見過兩個女生的戀愛, 她回去和媽媽提及,媽媽隻說是年少叛逆, 喜歡追求個性和特別罷了,等長大了, 終歸還是要回歸正常的。
她不懂什麽叫回歸正常,又無法反駁,似乎那些把自己打扮成男生樣子的女生,那些和短發女孩在一起的女生,都是不那麽合主流的。
可這江晚雲和林清歲不同,她們是兩個成熟的女人,兩個長發的女人,沒有年少輕狂,更不是標新立異。
如果學校裡的那些女孩萌芽的愛情讓她看到了同性戀的開頭,這個成熟的吻無疑是告訴了她,兩個女人的戀愛,同樣可以有一個結局。
或許,長大一切回歸正常,兩個女人依然可以相愛。
或許,這本來就沒有什麽不正常的。
她心裡的海,在一瞬間波瀾壯闊了。
回到法律谘詢的平壩地,明理和幾個學生還在燈光下等著她們:“怎麽樣,順利嗎?”
容傾歎聲搖了搖頭:“慢慢來吧。你們怎麽樣?”
明理哼笑一聲:“這幾個孩子有點意思,幾通電話轟炸過去,居然追回一筆贍養費。”
容傾聽聞欣慰不已。
夜裡涼風一吹,身子單薄的江晚雲咳嗽了幾聲,林清歲就趕緊脫了自己身上的薄衫給她披上:“我師父體弱,吹不得風,我就先帶她回去休息了。”
一天折騰下來,容傾都有些吃不消,想來江晚雲更是,就趕緊回應著叫她們別送了。
江晚雲也自知身體狀況,就不再逞強:“也好,今天真是麻煩容律師了,”而後又看向一旁的林少安,眉梢輕抬寵溺一笑:“還有你,代理小朋友。”
林少安心花怒放地彎了彎月牙眼。
回程的青石路上,林少安沒有再拉住容傾的衣角,而是和易小雯走在隊伍中間,一路都心海難平。
“想什麽呢?”
她沉吟片刻,問道:
“小雯,喜歡一個人,是什麽感覺?”
易小雯怔愣住。
她們普遍在十六七歲的年紀,心裡有那麽一個人不是什麽奇怪的事,只是林少安從來沒有問過這樣的問題,平時在學校宿舍小女生的深夜話題她也從來不參與,她們還一直覺得大概是因為林少安的年紀,比大家都小一兩歲的緣故。
“嗯……大概就是……聽到他的名字會心跳加速,會不敢和他對視,和他說話會臉紅,時時刻刻都會想著他吧……”
她只能這樣抽象的解釋。
林少安懵懵懂懂地思索了片刻,一本正經地問道:“那,你會想親她嗎?”
易小雯眼睛一瞪,想到心裡那個人,瞬間面紅耳赤,惱羞成怒地嗔怪:“你在說什麽啊!”
而後往前小跑兩步找宋芸和田雨鷹去了。
等到夜深歸宿時,林少安拖著自己的小行李箱跟在容傾身後,往橋的另一端走。
滾輪聲帶著剛才的回憶,女人踏步走來擁吻的畫面一遍遍在腦海中放映,再看向容傾的背影,第一次想到了嫵媚風情這個詞,長盈的卷發撩動著月色,似乎也撩動著她懵懂的心。
她幾步追了上去,頓步在容傾面前。
“怎麽了?”
墨染似的眉疑惑凝起,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她。
林少安想直截了當地問出心頭的疑惑,若不然,估計要徹夜無眠。
即便有些唐突,即便聽起來很可笑。
“我,可以喜歡你嗎?”
“什麽?”
容傾眸色顫動了一下,宛若耳旁一陣清風過,她聽得不太分明。
林少安沉落下了剛剛長成的纖長睫毛,咬著唇靜默了幾秒:“嗯……傾……”
她頓了頓,隻覺得那曾經能自如喚出的兩個字,哽塞在喉頭,怎麽也叫不出來了。她被自己的歪心思弄得無地自容,愧疚難堪,悶著頭隻想逃離。
“容阿姨,我還有點事情要做,今晚就不和你住了,你早點休息。”
而後,直接提起了小行李箱,灰溜溜跑回了學生群體。
橋那頭的世界,頃刻間變得好遠好遠,遠到她連回頭看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容傾驚異回眸,想叫住她,又像被亂枝什麽纏住,最終也沒能開口。
一天的忙碌,她根本就還沒有時間來好好面對這次久別重逢,本想趁著兩個人獨處的夜晚好好聊聊這幾年。
這個臭小孩的心思一貫難猜,打小就陰晴不定。她也擔心著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麽事,說錯了什麽話,弄疼了那顆敏感脆弱的心。
是不是不該對小孩冷淡,是不是不該和小孩計較。
回到房裡,容傾捧著本書來回踱步,看著空落落的兩張單人床,偶爾一聲歎息。想著勸學道阻且長,想著法律援助事大又瑣碎,也想到捉摸不透的小孩心思,心裡越發的五味雜陳。
半個小時後,房門終於敲響。
易小雯怯生生道:“那個……容律師好,我……我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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