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導員表情難看得低下了頭。
容傾又轉身朝著艾茜,質問一聲:“林少安在學校,長期遭受同學的霸凌,期末成績還差點被學校當舞弊處理。這些你都知道嗎?”
“什麽?”艾茜坐不住了,起身看了眼林少安,見林少安低頭不語,又看向輔導員。
“是……”輔導員又隻好把事情始末解釋一遍,再寬慰道:“不過您放心,那幾個學生,學校已經做開除處理了。”
艾茜隻覺得女兒不爭氣,痛歎一聲,憤然道:“為什麽不欺負別人就欺負你?還不是你給人家抓住了把柄?!你還嫌不夠丟人是不是?!我難得以你監護人的身份來學校一次,你就擺出這樣的東西給我看嗎!看你和容傾惺惺相惜,我就活該是個笑話是嗎!!”
“茜姐!”容傾滿眼不可思議地望向艾茜,企圖去阻止她說出更加傷害林少安的話。
或許是回憶裡久遠的一聲“茜姐”,讓艾茜終於把眼前這個看上去刀槍不入的冷血律師,和曾經那個跟在身邊聽故事的鄰家妹妹重合在一起。
那是在她夢想萌芽時,第一個聽她講故事的孩子,第一個說她的故事比安徒生更棒的孩子。
所以她才那麽放心的把女兒交給她,所以她才絲毫不把當年徐書凝的提醒放在心上。
可自己又幹了些什麽,一個母親,居然會女兒那麽殘酷地說出這句“被害者有罪論”。
一個人童年缺失了什麽,成年後往往會在愛情中找補空缺。這個簡單的心理學原理,她再了解不過了。換而言之,今天林少安會愛上容傾,是她自己一手造成的。
她的對立面,是一個比她更有資格對林少安說愛的人啊。
可她怎麽能接受這個現實,她只能惱羞成怒。
她又心疼又悲憤,卻找不到一絲出口。
責怪女兒年少無知,還是責怪容傾沒有引導好自己年少無知的女兒。一個曾把女兒狠心拋棄的母親,有什麽資格。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還沒有資格對女兒說一句心疼。
林少安未來一切不幸的果,都是當年自己親手種下的因。
她只能逼自己冷靜下來,以她現在能做到最得體的方式,最後堅持著:“林少安,我不想在當著外人的面出醜。三天以內,媽媽希望你能搬回家住,我們好好聊聊這件事。”
容傾見林少安還傻乎乎地想跟母親對抗,為了及時止損,生冷地把目光刺向了她,搶在她反駁艾茜以前,故作冷漠道:
“也好,省得再給我惹麻煩。”
林少安一征,眼淚不受控地掉落。
如果她還是七歲,她大概就會被騙了吧,大概就會像在垃圾桶裡放棄掙扎一樣,又一次陷入無盡的絕望裡吧。
可是,她不是小孩子了。
她猜測,容傾很多年以前,也跟徐老師說過一樣絕情的話。徐老師相信了那句話,卻沒有選擇相信容傾,所以才會離開吧。
她不一樣,她說過會相信容傾的,容傾不管做什麽,她都相信的。
看著容傾決絕的面容,林少安終於意識到,那些曾經壓垮愛情的東西,究竟有多沉重。她好像瞬間明白了,大人所謂的逃不過世俗,到底是什麽。
許久才哽咽出一句:
“她當初就是這樣丟下你的,是嗎?”
容傾目光一顫,眼眶有些發澀。
是啊,當初她就是這樣被丟下的。可如今,她多希望林少安此時能有徐書凝當年一半的聰明,懂什麽是明哲保身,懂什麽是及時止損。
她閉眼歎息一聲,壓下難平複的情緒。她的確早就不在乎過去了,只是目睹著林少安的堅持,又惱又心疼。
艾茜提起包,走到容傾身邊,含著淚低語控訴:
“林少安喜歡你喜歡得那麽直白,連同學老師都看出來了,你會看不出來?”
“容傾,你最好是無辜的。”
話落,奪門而出。
容傾沉默不語,那些言語字字錐心,像亂刀在她的心頭揮霍。
那是她一點點養大的孩子,她是那麽的愛她。
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裡怕化了。這句老話原本那麽誇張,直到她每每看著林少安甘甜稚嫩的笑臉,才變得那麽合理。
她怎麽忍心,讓她愛而不得,讓她獨自去承受世俗的眼光,讓她歷經世道蒼涼,最後剩下的只有遺憾。
可那個傻孩子,偏偏愛上了她。
艾茜說得沒錯,她或許早就知道了。即便感情經歷甚少,可這麽多年也算是閱人無數,如何會看不出來,林少安萌芽的愛情,都關於她。
何況那雙眼睛,總是那麽灼熱地關注著她。
她不過在欺騙自己罷了。
無數次察覺,又無數次欺騙自己林少安所愛另有其人。甚至走火入魔般為了那個自己構建的假想敵難受鬱悶。
一邊逃避著被愛,一邊害怕著失去。
她騙過了林少安,騙過了所有人,也差點騙過了自己。
為什麽遲遲不敢面對?為什麽要縱容?為什麽明明抗拒著,又從來不舍得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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