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旁的家裡人看不到她的失落比所有人想象的都要猛烈,林少安對這一切就更是毫不知情了,專心致志和對話框裡的文字做著鬥爭:
“傾傾不來陪我過生日,我好傷心哦!”
太肉麻,刪掉。
“好好工作,不用擔心,今天媽媽陪我過。”
不甘心,刪掉。
“傾傾,18歲生日我很想和你過。可是我知道我留下,你一定會犧牲自己的時間陪我。所以我還是和媽媽回家過好了,我不在,你一定要好好休息。晚上有時間,能不能給我打電話,我想……”
矯情!刪掉。
反反覆複多少遍,她自己都數不清了。
“傾……容阿姨真的不來嗎?”
不死心再確認,企圖聽見一點不一樣的回復。
她天真的以為,自己在這一天離開,是不給容傾添麻煩最好的辦法,本就是體恤著不讓她折騰才爽快地答應跟媽媽回家的,又怎麽能期待她能來。
她暗暗罵著自己。
坐在車後座的顧岑見艾茜沉默,故意玩笑:“阿姨,您長得好像林少安哦!”
一旁易小雯噗嗤笑出聲:“什麽跟什麽呀!應該是少安和阿姨像吧!”
“這不一樣嘛……不過阿姨,我倆今晚住您家裡會不會太打擾了?”
艾茜到了年紀,總想和女兒之間多一些聯系,聽到這樣的話自然是高興的,也不在意什麽尊卑長幼,笑道:“不打擾,和你們家人說好了就行,都怪家裡太遠了。我也一直想見見漾漾的朋友呢,你們能來阿姨真的很高興。”
林少安看著窗外沒有說話,默默關掉了手機,終還是一個字也沒發出去。
爺爺奶奶也給她做了大魚大肉,媽媽也為她把胡蘿卜切成了星星的樣子,叔叔給她送了一套全新的筆記本電腦和平板便於她學習,少有見面的哥哥也從國外打來了視頻電話,發了紅包表示祝福。朋友在身旁,玩玩鬧鬧一直到天黑,聚在閨房裡打算徹夜長談。
一切都很好,又都不好。
因為沒有容傾,快樂裡沒有幸福感。
三個女生湊在一起,大抵是不可能早睡的,夜深了依然聊得火熱,各自的心事也好,學校的八卦也罷。
顧岑聽著那些所謂浪漫,隻覺得為男人要死要活的女孩子都是傻子:“她們還是閱歷太少,動不動就山盟海誓的,一輩子總要多愛幾個人,才知道愛情是什麽。我才不想十幾二十歲就決定要和一個人過一輩子了。”
易小雯眉頭一皺:“渣女!別禍害明柔姐姐了!”
“嘁!你懂什麽?”顧岑白了她一眼:“人就是善變的,愛著現在的人,就忘了從前也這樣深刻的愛過別人。明明誰也不能保證會愛一輩子,幹嘛老把生生世世放在嘴邊?”
“所以愛情才可歌可泣啊……”易小雯感歎,怕冷落林少安,有意把話題帶向她:“少安,你呢?你是從什麽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容律師的?”
林少安大多時間在聽她們說,心不在焉的,先前隱約聽到顧岑說上初中的時候就強吻了閨蜜。
反觀自己,似乎沒有一個認識到自己性取向的過程,只是幾年前在懷安的那個夜晚,猛然頓悟,她是不需要壓製想靠近容傾的心的。
女生想吻另一個女生,是正常的。
她想了想,如果說那時候才愛上容傾,太妄付深情了。
她永遠記得,十一年前的今天,她坐在法庭裡默默看著容傾“律師”的一面,心裡就被播種下了兩顆種子。
十一年過去,那兩顆種子生根發芽,容傾還和記憶裡那個又酷又迷人,又隨性又讓人安心的樣子一模一樣。她的心,也從那時候起,從未動搖過分毫。
等那顆叫追求的種子快長成參天大樹,她才後知後覺,原來那顆叫幸福的種子,是愛情的秧苗。
所以她回答:
“七歲,”
“七歲的時候我就喜歡上她了。”
顧岑和易小雯雙雙一愣。
林少安轉了轉身,背過去,眼眸低落又孤獨:“我和你們不一樣,以前我只有她,現在和以後就算有很多人,她對我來說,也是唯一的。”
顧岑無法理解這話裡真正的含義,想到或許就像明柔是唯一一個對她好的“後媽”一樣,又似乎理解了幾分。
“你為啥會住在容律師家裡?平時總不提你媽,我還以為你媽對你不好呢。”
易小雯心裡也有和顧岑一樣的好奇,卻是個很有邊界感的人,這麽多年從來沒有問過。
林少安依然沒有回答。
小時候的遭遇是清晰的,又恍如隔世。
她不願再想下去,把懷裡的小熊緊了緊。時間一分一秒的接近零點,焦灼著她不甘的心,她的十八歲生日,真的等不到容傾了嗎?
可以預料的遺憾讓她有些難以承受,忍不住抱起手機,終於發出去一行字:
“傾傾,我有點想你。”
帶著小驕傲,把心聲坦白了一半。
不是有點,她幾乎快被想念淹沒了,尤其想到童年的那一瞬,眼裡的海水都快湧出來了。
23:59分,她等到了手機鈴響,沒來得及解鎖屏幕心臟就撲通撲通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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