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少安懵懵懂懂地點頭跟上,看著袖口松弛下垂的手,幾次想鼓起勇氣主動牽住,心臟卻撲通撲通亂跳,讓她四肢僵硬得不聽使喚。
容傾說要回去找車,她便一路慢慢吞吞地跟在後頭,順著江河走了段不近不遠的路,她知道是容傾昨晚走過的路,所以一磚一瓦,一廊一柱她都想細細品味。
可走在前頭的人,是份迷人而危險的誘惑,她隻想注視著那頭栗色的大波浪,冷厲卻曼妙的身姿,和美麗皮囊裡,冰雪裹不住的溫柔。
她知道這會讓她錯失掉沿路許多的風景,她心甘情願。
她們在巷口找到了昨晚倉促停下的車,車窗上無疑被貼下了罰單。容傾不冷不熱地撕下來,又從後備箱裡翻找清理車窗積雪的東西。
林少安借著空閑扭頭往巷裡看去,遮天的梧桐樹上只剩下白皚皚的雪,這個點開門的店也並不多,出了24小時營業的清歡書店,就只有它斜對面一家酒館,門口暗紅色燈籠裡還沒來得及熄滅,白雪細細碎碎地又籠罩了一層,一個化著濃豔妝容的女人走了出來,盛氣凌人地朝她掃了一眼,不屑地低下頭護著火機點燃了一支煙。
切,小屁孩。——那女人心裡一定這樣想的。林少安歪了歪頭睜著無辜的大眼狐疑猜忌。
“漾漾。”
“來了!”
等代駕來的間隙,兩人在後座並肩而坐。林少安眼看著窗外天色一點點明亮,卻絲毫沒有感染容傾昏暗的眼眸。她覺得空氣都沉默得孤單,懷疑著自己那些安慰的話和棒棒糖,對容傾來說是不是只是小兒科。
如果有個成熟的人常伴左右,容傾會不會也在某個疲憊不堪的夜晚,軟軟綿綿地訴說起自己的煩心事。
她想起容傾和徐老師的對話,莫名心頭又是一酸——那個能讓容傾撒嬌的人,已經不在了啊。
“傾傾……”
“我知道你想問什麽。”
容傾沒有回頭,側臉轉向窗外,沉默良久。
“漾漾,有一天我會告訴你我的全部,但是不是現在。你讓我再想想,好嗎?”
林少安看著容傾的背影,很近,又很遠。近到觸手可及,遠到宛若在迷霧中望著神秘深處的神秘,抓心撓肺,欲罷不能,若隱若現的,欲蓋彌彰的,都讓人癡迷。
最後,她篤定地沉了一下頭,不再去猜想那幾乎只差敲錘定音的真相。
或許,也沒那麽重要吧。
她的過去,她愛過誰,又為誰所傷,都影響不了從小到大,從過去到未來,她凝望她的眼光。
車一路開進父母家的庭院,那地被細心憐惜過的雪路,逐漸有些融化了,容傾下車後依然不忍踐踏,停在路口猶豫不前。
林少安卻早就沒心沒肺地踩上了一腳,回頭天真無辜地看著容傾,疑惑:“怎麽了?”
容傾晃了晃神,片刻才回了句:“沒事,走吧。”
她還是放棄矯情和浪漫,讓潔白的雪路上留下了自己的跟鞋印記。
林少安嘿嘿一笑,漫不經心似的雀躍兩步跟上,像從前一樣,扯住了一點點袖口。
“傾傾,你可以和我撒嬌嗎?”
跟鞋聲停得猝不及防。
清風徐徐,腳步再次邁起,冰冷的唇角揚起了柔和的笑意,自然垂落的纖手,終於一點點勾起了指尖。
她牽住了她的手。
林少安星月似的眼猛然一驚,顫動著不可思議的水光。腳步好像凍僵了,好在有溫柔的牽扯帶著她回家。
第88章
一整夜的漫長, 隨雪過雲散,再從溫軟的床上醒來的時候,時間已過正午了。
林少安依稀還記得剛剛做了一個美夢, 夢裡容傾牽著她的手慢慢帶她走過了很多地方。而指縫間殘留的淡淡清香,清晰地向她吐露著——容傾曾真真切切地牽過她的手。
她每回味一遍, 都是足以讓嘴角上揚的欣喜。
聽見樓下熱鬧的談話聲,她像個孩子似的跳下床,踏上拖鞋雀躍到了容傾門口。
容傾果然還在房間裡,面對著梳妝鏡,手裡拿著卷發棒,一縷一縷卷著栗色的長發,嘴上偶爾回應著什麽,手機放在梳妝台邊, 好像和誰開著免提通話。
她彎起指尖碰了碰發尾, 又彎了彎唇,像是對自己的卷發成果很滿意, 隨後瞥眼挑眉一歎:“您知道的,我乾不來那種正經人乾的事。”
“咳!你這死丫頭罵我呢!”
免提裡傳來熟悉的聲音,林少安後知後覺容傾正在和附中的校長婆婆打電話, 覺得偷聽電話很不禮貌, 正打算悄然退去, 又被容傾透過鏡子發現, 叫了回來:
“漾漾, 進來吧。”
林少安眉梢一揚,驚訝之余莫名感動, 便喜滋滋挪步到床尾坐著,歪了點腦袋明目張膽地聽著容傾打電話。
電話那頭還嘮叨著:
“……雖然不知道你這孩子受過什麽刺激, 不過啊,不要因為一兩個人,就對教育工作者產生偏見和歧視!”
林少安眉頭一皺,聽得一頭霧水。
“……你那破案子不是結束了嘛!正好,去放松一下!別把自己逼那麽緊,少賺幾個臭錢,那一筐子苗苗魚嗷嗷待哺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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