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拉咬牙切齒罵道:“姓龍的,你能不能清醒一點!你特麽慫了是吧?啥妖魔鬼怪都能上身了嗎?”
雜音繞耳,巫鹹勾起抹冷笑。
“怎…麽,”顧弦望唇瓣微張,啞聲問,“說不出…話麽?”
“我問你…是誰?”
四目相對,她仍未見絲毫懼色,霎時間巫鹹心中泛起殺意——臨至死期,執迷不悟——這就是你縱溺凡人的後果。
這一刻的心緒不穩,巫鹹手中倏然僵停,腦海中乍現一絲空隙,龍黎的神識終於從重重纏縛中脫身,身權易主,二者仍在角力,她咬牙收回悅神劍,攥拳狠狠錘擊在石門上。
轟然一聲,勁風吹起無數塵屑,石門洞開出一人寬的空隙。
她低垂著臉,戾喝道:“走!”
誰都不知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葉蟬還在猶豫,桔梗卻當機立斷,推搡著眾人從門縫裡魚貫而出,還差顧弦望一個,她被龍黎的手臂擋住去路,劍身懸垂在岩面上,腕子顫抖,牽帶著刃鋒不斷撞擊石門,發出鐺鐺的輕響。
胸口處血流不止,顧弦望背倚著石門,想伸手,“和我…一起走。”
龍黎盯著地面,兩人的腳尖離得那麽近,可惜她走不了了。
頭疼欲裂,巫鹹的神識咄咄威逼,她在她面前,毫無還手之力,僅有這片刻,僅止這瞬間,是她機關算盡,爭來的。
她顫抖著手從衣口中摘取下那隻布囊掛墜,小心翼翼地塞進她的手裡。
漫長時間裡,她封存了那段記憶,只知道這沒有打開過的布囊中,藏放著易碎品。
可惜事到如今她才了悟,易碎的不是願,是你我。
“顧姐姐!你快過來啊!”石門後傳來聲音。
“顧弦望,那不是你認識的人了,快!”
岩石冰冷,那些覬覦已久的龍家人開始動作。
顧弦望捏著那隻布囊,已然拿不穩軍刺了。
她聲音發哽,像是祈求:“龍黎,你…看著我。”
人間酷刑,不過凌遲車裂,與她心口這一瞬相比,卻不過了了而已。
龍黎輕聲說:“對不住,你許的那個願,我攥了許多年。”
“還是…舍不得它成真。”
巫離!你膽敢背叛巫族!
四方同響,群王威逼。
龍黎腦海白了一瞬,片刻震晃,才堪堪穩住身形。
“願望……?”顧弦望怔然,手中軍刺滑落下去。
同時,卻又被龍黎左掌撈回,她轉腕一甩,黑血潑盡,刃尖倒轉,在二人身下,狠狠刺入自己的肚腹之中。
痛覺穩住了她的心魂,一口血自心頭倒湧,她終於抬起頭,勾起似歎似愁的一抹笑,不等顧弦望目光下移,傾身吻了過去。
如此,我身上一半的心頭血,便都給了你。
禁婆骨雖然無解,但神血,卻足以護佑你此生安寧。
唇舌相交,是冷冽,是血腥,是神明墜落,是紅塵消絕。
“忘了我。”
她以額面相抵,掩去眼角滑落的一行淚,而後,退了半步,將顧弦望倒推出石門之外,金烏長鳴,依依不舍,卻仍是收翼鑽出,跟隨著她一同離去。
它要引路,這是巫王的命令。
“弦望,別回頭。”
余音未絕,石門已轟然閉合。
龍黎拔出腹中軍刺,橫臂揮去,殷紅血色潑濺門上,她咬牙頌念:“神血為引,絕斷地門。”
鏗然一聲,悅神劍插入岩面,隨即,石門縫隙消散無形。
四下的岩窟幻境扭曲變形,還複回一片無光深淵。
她緩緩滑坐下來,背倚劍身,不由仰頭,笑了一聲。
“這一局,到底——是我贏了。”
周遭闃然無音,龍黎垂下眼睫,盯看著腹部的傷口一點點愈合。
從洪荒深處吹來的風,撩起她的散發,這裡沒有無掛無礙,清淨自在的神明。
縱然是高山明月雪不折枝,荒天曠地裡,她既渡不了世人,也渡不了相思。
第228章 相思
“呵呵呵呵……”黑暗中, 夫遊捂腹長笑,嗤嘲道:“巫鹹啊巫鹹,你我妄活萬年, 竟讓個黃口小兒算計了去。”
他沒料想到被禁婆骨浸染的血竟對巫王不起作用, 可惜自己費盡心機迫她飲血,到頭竟是一場空忙。
“我沒贏, 你也沒贏,到頭來,落得個歸墟對看的下場,何其荒謬!”
巫鹹冷眼覷看著五指,身受輪回殿所限,到底不如自己的神軀, 新王分出半數心頭血, 本就導致了神識不穩, 現下囿困於歸墟中,她們與夫遊更難分高下。
“世間事,無非因果循環, 若非汝謀殺天神, 竊取天神血逆天改命,又何來此報?”
“謀殺?”夫遊歪著頭, 放浪道:“人神各自為政,中原率軍起義者伏殍萬裡, 為何無罪?”
“天神便是神聖不可侵麽?你又見識過多少次神隕?貳負謀殺窫窳(yayu, 四三聲), 請你巫族相救, 最後不也隻將它救成了個不妖不鬼的怪物,將那貳負釘入石山思過?”
“凡至我死門處, 無一不是求死之神,他橫豎是要死的,我為何不能殺?要怪就怪他廢話太多,令我起心動念,憑什麽巫族壽數綿長,我就要今日死明日生,日日如新,甚至不如一個凡人歲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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