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家古寨的事,已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所以,不要亂來。”
楊白白悶聲給老太公擦臉,垂著眼睫不知想些什麽,老太公手裡盤著對核桃,蒼老的臉上竟顯出幾分天真,聽了半天也沒多大反應,只是樂呵呵地笑,半晌,他才應了句:“知道了。”
顧弦望頓了片刻,轉身準備開門。
“喂,午飯還吃不吃?”
她的手停在門把上,從他的語氣裡莫名聽出絲挽留的意思。
“不吃了。”顧弦望半回身,想了想,還是說了句,“這些事,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沒必要自己擔著。”
楊白白一時沒分清這些事指的是龍家的事,還是照料的事,遲疑道:“沒什麽。”
“那什麽,你媽的事,之前我不知道鱉珠染了毒。”
對不起三個字憋在嘴裡上躥下跳半天,他漲著臉又問了遍:“午飯真不吃?菜…還剩挺多。”
“不了。”她擰下把手,“金烏似乎挺喜歡這裡的環境,我們這次去福清不方便帶它,托你照料了。”
開門的刹那,一直盯著窗外的老太公突然回過頭,面上是難得的慈祥,“阿柳啊,又要出門練功?”
楊白白愣了愣,下意識抬頭看去,顧弦望背身站在門的交界中,看不見神色。
沉默片刻,她緩緩將門帶上。
“嗯,這就走了,保重。”
…
出門時,龍黎已經將車開到正門前,車窗邊楊白墨不知一個勁地纏著她說些什麽,見人走近,她推開車門將人晃到一旁,繞到副駕給顧弦望開門。
砰砰兩聲車門閉合。
楊白墨急得跺腳:“欸,別急啊,等我一下,我行李還沒收!”
“都交代好了?”
“嗯,他怎麽回事?”
龍黎瞥了眼後視鏡,打轉方向盤提起車速,“想跟著來。”
“你把拜碼頭的事告訴他了?”
龍黎淡道:“局子越亂,對我們越有利。”
山景在車窗外飛速馳過,那胖鳥在野雞群裡樂不思蜀,見車走了竟也不急,蹲在樹枝上啾啾叫了兩聲,敷衍著送了別,轉頭又往孔雀窩裡飛。
楊白墨的確跟著來了,只是車在半路就被龍黎幾次加速變道給甩開,臨近高速口的時候便已經完全看不見了。
從楊家到福清的車程約莫一個半小時,分明是最後的獨處時光,車內氣氛卻異常沉滯,龍黎單手持把,目不轉睛地盯著路況,只有幾次加速時能隱秘窺見她的情緒似乎不虞。
畢竟才有過那樣的對話,顧弦望托腮看著路景,懊悔嗎?也說不上,她隻信任龍黎,這些話她無法同別人開口,只能是她,在經歷過秦嶺之行又見楊母的狀況之後,她確實無法再自欺欺人,她在變化,而這種變化令她極度不安。
但龍黎應當為她承受這一切麽?
她明白這並不公平。
在厝屋睜眼的凌晨時分,她不是沒祈願過天不要再亮,時間就此停駐,在山裡,在夜裡,在她身邊,她不過是個驚覺動心後倍加怯懦的普通人,而普通人的世界裡難得雙全之法。
秋季的東南,群山依舊青翠,天光溫煦,她在心裡暗自歎息。
該怎麽辦呢?
顧弦望看回車內,試圖破冰:“你既讓人跟著,怎地又戲耍他?”
車速刹緩,排隊繳費,龍黎看了眼手機信息,平聲道:“我給了他消息,他想鑽營,自該想轍。”
有問必答,但絕不多說一句,顧弦望抿了抿唇,從物架上拿水,“那,你渴不渴?”
龍黎摁下車窗,遞出現金,收回票據,全程面無表情:“不渴,你喝罷。”
顧弦望:……
很好,不渴不餓不困,龍隊標準三件套,她暗自哀歎,這次龍黎好像真的生氣了,比在西安那一回還要嚴重。
“我們現在去哪?”
“人已經到了,在車站。”
“走鼠?坐車來的?”
“嗯。”
顧弦望將視線從手機屏幕上挪開,悄悄覷著龍黎的神情,她的骨相鋒利,側臉嚴肅時尤似冰雕玉塑,自帶著不容侵犯的高潔。
“巧了。”顧弦望趁勢撫上她平放在檔把上的手,另一手將手機屏幕轉去,“葉多多馬上也到車站了。”
這一招叫聲東擊西,顧弦望面色一派自然。
龍黎用余光掃過她的手背,不動聲色地嗯了聲,十字路口轉向,她仍是單手轉盤。
待到了車站,顧弦望才真正理解龍黎為什麽會同意讓葉蟬一道過來,先前雖有預料走鼠人手不足,卻沒想著此行竟隻來了一個人,這人還是個熟臉,她在紅館曾有過一面之緣。
小丫頭戴著隻綠色的棒球帽,嘴裡叼著棒棒糖,老遠就招呼:“哈嘍,兩位漂亮姐姐,好久不見啊。”
她伸出手,挨個去握,“我叫CC,姐姐們還有印象嗎?”
CC是個自來熟,熱情程度可與葉蟬一戰,她從天津輾轉過來,身上隻背了個黑色雙肩書包,再沒旁的行李。
這陣勢,哪有半點要來開盤口的意思?
龍黎似乎早已知曉,手指在她抓握之前便輕觸收回,淡淡應道:“麻煩你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