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黎問:“你不覺得佛香味有些太淡了麽?”
“淡?”她順著半頁門瞥向供台,線香余杆零零落落,插得像刺蝟,比起五當召肯定是淡,“這座廟這麽偏,每天燃香的估計也只有喇嘛一個。”
葉蓁嗅了兩下:“確實是偏淡了,我之前在福建的朋友家做客,他們家裡是常年供天公的,有個小神龕,每天早上點香,家裡一天都有那個味道。”
“這裡畢竟還是個廟。”
顧弦望想了想:“那就先進門看看。”
這次她沒給顧瑾年阻攔的機會,與龍黎先後跨進了殿門。
供桌前面擺放了兩隻蒲團,看起來這裡偶爾也會有客人來訪,藏廟的布置和尋常見到的佛廟略有不同,多用五彩幢和帷幔包裹木柱木梁,在布幡裝點下殿內空間便顯得有些局促,特別是夜裡,好似滿屋都飄著衣裳。
感覺上分外詭異。
葉蓁繞著木柱走了兩步,實在忍不住打開手機照明。
白光猝然照亮窗戶,簡直是明牌宣告他們的位置,顧弦望猛地回頭,“別打光!”
葉蓁卻皺了眉,將手機下壓,聚光在磚地上,“你過來看,這裡有腳印,很多腳印。”
顧瑾年先一步蹲下查看,這些雜亂的腳印從門邊繞過木柱,而後通向佛香背牆的後門,那裡通往後殿,只有去的印跡,沒有回的。
“鞋底上還沾著細沙,是沙塵暴之後的事。”
葉蓁一下反應過來,“被搶先了,英國人已經來過了!”他煩躁地原地轉了兩圈,抓著頭髮自語:“那些人來過,喇嘛肯定是已經給抓走了,難怪佛香味淡了——這廟壓根兒已經空了。”
“艸。”他抑製不住低啐了聲。
顧瑾年皺眉道:“不應該啊。”
顧弦望走近問:“如果是沙塵暴之後的事,組織的人想進山,牧民為什麽沒發現?”
葉蓁咬牙:“這幾天那個村子不都在搞那達慕大會嗎?人都出去了,怎麽發現?”
不,還是有些不對勁。
顧弦望隱隱覺得這裡面有矛盾點,但一時還未理清,她轉頭想問龍黎,卻見她正在供台前凝視著佛像出神。
奇怪,今夜龍黎似乎出神的頻率有點太高了,是酒還未醒麽?
“龍黎?”
“嗯?”她應聲轉頭,反應倒是正常。
“你怎麽想?”
“先別急著下結論。”
顧瑾年也站起來道:“嗯,起碼先把廟裡轉一圈再說。”
葉蓁覺得這是在自欺欺人,“如果還有人,我們剛才說話的聲音這麽清楚,那喇嘛早該出來查看了。”
他撥下安全栓,攥著槍管子,徑直往後門走。
要看就看吧,看了也是那樣,他們來晚了,說不定就是他們在草原上騎馬射箭唱歌跳舞的時候,人家早就混進布和楚魯把事兒給截了。
他一改往日溫和有禮的形象,顯得尤為暴躁,這不奇怪,畢竟人在壓力下總會暴露最真實的暗面,顧弦望覷著他的背影,心中暗忖下一步只怕需要更改計劃了,葉蓁過於急躁,不能再讓他衝在前面,而顧瑾年又太過謹慎,也不能由著他的節奏來。
不論是走鼠組織還是她們,都是被他送來的人皮圖引到內蒙,她得先問清這件事。
“葉蓁,你先等等。”她急追兩步,在佛牆邊攔住腳步噠噠的人。
後門果不其然是開敞的,葉蓁緊皺眉心扭頭看她,沒等說話,臉色卻突然大變。
顧弦望眼看著他的瞳孔緊縮起來,眼眶卻像漲發的面,拱著濃眉睜得極大,葉蓁的脖頸抖動,牽帶著整個頭上下微顫,嗓子眼裡溢出道無法分辨的喉音,像是四分五裂的喘。
她的後脊頓時麻涼,仿佛身後正站著鬼魅,心髒咚咚擂鼓一樣。
轉息片刻,顧弦望攥緊刀柄,擰身瞬間,好死不死的葉蓁將手機光照到佛壁的後牆,屍白的冷光聚焦之下,她與那東西四目相對,頭皮都快炸開了——
太近了,這一轉身幾乎肩挨著肩!
顧弦望渾身打了個冷戰,下意識便退了兩步,後背撞在葉蓁身上,一下把他本來就抖的手腕撞歪了,手機哢啦掉在地上,白光從下往上打,殿頂上立刻被投出道完全變形的影子。
削尖的下頜骨和頭頂擠壓在一起,變成個畸形的扁圓。
是個人!是個緊緊扒在牆壁上的人!
“弦望!”龍黎迅速趕近,攬住她道,“沒事罷?”
熟悉的氣味挨近,顧弦望理智方才回籠,她垂目喘了兩喘,才重新抬頭看向那個人。
“沒事…是具乾屍。”
顧瑾年緊隨而至,“是喇嘛。”
乾屍身上松垮地披著紅衣喇嘛袍,僧帽掉在地上,渾身瘦乾得只剩層皮裹著骨頭,他是背貼著牆站著,雙手張開摁著牆壁,有點像被什麽東西逼到了角落,躲無可躲,最終死在此處,僵硬得似是和牆粘為一體。
顧弦望輕摁了一下龍黎緊護在她腰際的手,“我沒事了,剛才太突然了。”
龍黎嗯了聲,走近那乾屍分辨道:“脖頸處有刀口,側面,一刀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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