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蘞目露詫異:“你還殺了柴英?”
龍黎沒有回答,反是嗤笑聲:“龍家人精工易容,偽裝之術肉眼難辨,依照此言,現在在岩洞之中的,哪一個敢說自己定然無嫌?”
“是你麽?走鼠職在護衛,你卻曾昏迷半日之久,是真暈,還是假寐?”她瞳珠微轉,又看向尚如昀,“是你麽?九爺縱橫江湖,如何能陰溝裡翻船,平白叫人迷了眼?”
“還是你?”她輕慢地轉向季鳶,“季三公子橫空出世,那柴英何等手段,一隊人馬,為何隻你獨活?”
“既然要辨,不若逐一撕下人皮,瞧清內裡,是人是鬼。”
這些細節她還記得,顧弦望心中一喜,龍黎還有意識,可視線掃看下去,卻又見她執劍的手背青筋不自然地浮起,襯衣繃著,分明正施著力。
季鳶哈哈兩聲:“少來蠱惑人心,現在身上有紋圖的可就隻你一個,我們為什麽要自證,落進你的陷阱裡?你說你說去找出路,誰知道是不是在外頭暗藏雷管,想直接把我們困死在這裡?”
龍黎像聽見了什麽笑話,她右臂平抬,青銅劍直指他的心口,“你以為,要殺你們,還需得使用雷管麽?”
白蘞看了看旁人,“我們之中到底有沒有奸細,我們會自己查探,既然你說你不是龍家人,那便把後背露出來,讓我看看。”
“呵。”龍黎微側頭,將脖頸貼向她的刀鋒,“你且試試。”
她的神情,不對勁。顧弦望腦中警鈴大作,倏地想起在埋骨坑時她以手拭劍的模樣。
那時她便覺得巫族祭壇對她影響甚大,不過是情勢危急,她隻將心思放在了眼前,想著掩過當下,待安全後再做處理,沒想到當真是命中注定她一刻不可松懈,膿包不除,積毒愈深!
她分明早發現了龍黎的異常,她的藥瓶她的失魂她的隱忍,種種一切自己分明已經發現了,但她卻被滿腦的獲得感俘獲了心緒,她為得到愛意而沾沾自喜,真是…混帳。
白蘞橫刀僵持,五指在遲疑間下意識地收緊,牛皮刀柄發出細微的咯咯聲,“你以為我不敢?”
龍黎輕斂黑瞳,無聲地動了一下嘴唇,霎時白蘞腳步攆轉,身子側滑,背影擋住了眾人視線,就在這瞬間,她掌心猛地一扭,不言刀刃反揮向龍黎的頸間大動脈處,變故一觸即發,連季鳶臉上也不由現出短暫的詫異,顧弦望瞠目前奔,可畢竟鞭長莫及,當下只見龍黎右臂探出,青銅劍柄便已撞開了不言刀身,同時她當胸挽了道劍花,毫不留情地照著白蘞執刀的右臂內側斜砍一劍。
這劍是照著人施力的經絡下的手,隻稍微多些力氣,小臂筋腱一斷,未來便再也握不了兵器了。
眼看一線熱血潑上濕淋淋的岩腔石面,顧弦望腳尖倏頓,人也怔住了。
“龍黎…你在做什麽?”
龍黎聽見了,卻並未回應,反而抬腳照著白蘞心窩又送上一蹬,直將人踢得倒仰翻跌,撲摔在牆面之上,這才收了劍,掂了掂自己裝著雷管的背包,噙著抹冷意側首:“江湖規矩,殺人者人恆殺之,我隻廢她的手,很合理。”
“尚九爺,您說對麽?”
這瞬息的交手,龍黎便已明晰了她駭人的武力,眼下所有的裝備都在她身上,包括冷熱武器,她此時擁有完全的主導,即便是尚如昀也不能輕易撼動。
所有人都很清楚,這是一次脅迫。
白蘞傷上加傷,這一腳幾乎踢得她失去意識,她滑坐在石壁下,死死摁著自己的胳膊悶哼了兩聲。
葉蟬嚇得縮緊了脖子,她哪裡見過龍黎這樣一面,在貴州時她們尚且還是敵對方,都不曾對她們說過半句重話,遑論動刀見血,“龍姐姐是不是中邪了?還是…她不會真的是……”
顧弦望單掌覆面,視線從五指指縫中分散地落在眼前幾人身上,龍黎的異常是顯而易見的,她還從未在她的臉上、眸中見過這種帶有邪氣的神色,龍黎的邪不在於虛張聲勢,就好像一柄利刃無需張揚新磨的刀光,真正的殺意是利落的,沉默的,便如龍黎本人一樣,僅橫刃在前,便可割斷東風。
“不行不行,這樣下去不行。”葉蟬惶惑不定,滿腦子都在閃回被阿姐她們圍獵時的血腥畫面,“顧姐姐,咱得想想辦法啊。”
她兩步奔到顧弦望身邊,不留神撞到了她的後肩,沒想到竟直接把顧弦望撞得向前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她慌忙扶住人,這才察覺她手掌冰涼,腳步也虛得厲害,“你怎麽了?是不是不舒服?”
顧弦望捂住她的嘴,低聲說:“噓,龍黎不是假的,是她手中的劍有問題。”
葉蟬一愣,含混地在她掌心支吾:“那把青銅劍?不會是劍上附魔了吧?”
她疲憊地喘了口氣:“我沒事,先別聲張。”
但沒事是不可能的,顧弦望現在的感覺很糟,像是先前透支的所有體力一並被抽去了,她體溫乍冷乍熱,給她一種很壞的預感,這種感受她太熟悉了,如果繼續下去,很可能,她的禁婆骨就真要發作了。
混亂中,龍黎耳廓微動,余光側瞥一瞬,定了身。
尚如昀擋在她身前,“你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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