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夙看著她那雙價值不知多少座城池的雪白長靴染上了囚牢裡的血和泥土,莫名有些痛心疾首,然後回答道:“自然是王小虎跟我講的。”
想到王小虎,容夙的思緒有些複雜,也不用南宮焰再追問什麽,自己開口說了一堆:“正陽宗外門的生活太無聊了。”
只有日複一日的比鬥、生死廝殺、修為高的欺負修為低的、能打的收拾不能打的……
“驟然看到一個衣著華貴、一看就家世不凡的美人,還一出現就有這樣大的陣仗、這般闊綽的手筆,外門弟子哪裡能不八卦不好奇?”
八卦好奇以後,他們自然會四處打聽。
正陽宗外門裡都沒有什麽身份高的修士,但不代表他們的家族不強、背景不夠,也有那種出身高族,但自己是庶子,或者受人排擠陷害的。
總之是能提供給外門弟子們一切除修行之外的幫助。
而南宮焰的來歷太高貴不凡,和他們像是兩個世界的。
他們就會將之當成八卦四處傳揚,談笑著說這樣生而不凡的世族大小姐,將來不知會看上誰家天才,以此來緩解黑暗修行路的一點壓抑。
南宮焰關注的重點卻在別的上面。
“美人?”她重複了一聲,緩緩蹲身在容夙面前,語調上揚,似乎是在問容夙:“你說我是美人?”
容夙的思緒凝滯了,她想不明白南宮焰穿這麽華貴來囚牢的目的,此時也想不通南宮焰腦子怎麽長的,怎麽她說了一堆她只聽到美人兩個字。
但她還是抬眸認真看向了南宮焰的臉。
平心而論,南宮焰的臉是極美的。
黑發如墨,眉如遠山,目含星辰,眉眼間道盡世族子弟的高貴。
她的皮膚很白,唇色殷紅,抿唇不笑時,自帶一種站在山頂睥睨萬物的囂張驕矜。
還有她的眼睛,眼珠澄澈,顧盼流轉間帶出一股風情,足以勾得許多心志不堅的修士就此沉淪。
容夙一念至此,忽然發覺有哪裡不太對,她什麽時候都會在意別人的美醜了,她向來只在意別人修為高不高、能打不能打的。
南宮焰的眼睛——
她一驚,恍然覺得那雙看似澄澈的眼眸裡藏著無盡的凶險,時刻在勾她沉淪。
容夙徹底清醒了過來,並且後怕不已地翻了個身,把自己縮到了牆角,半晌才慢慢坐直身體,眼神壓抑地看著南宮焰。
“呀,失敗了。”南宮焰眨眨眼睛,聲音聽著有些失望,但那雙眸裡卻漾開了笑意,那是一種嘲諷和得意的笑。
只差一步,容夙的神魂和意識就會徹底沉淪,聽從她的命令了。
但差了一點點,容夙在最關鍵的一刻清醒了過來,她和那些意志不堅的修士不一樣。她的意志太堅定了,所以很難搞。
南宮焰想到這裡,眸子裡的笑意不減反增,甚至還靠近了容夙一點,把唇放在了容夙耳朵旁,慢慢開口了:“我能無數次施展牽魂術,但你能抵擋幾次呢?”
她說話時呼出的氣體就灑在容夙耳後的那塊皮膚上,溫熱溫熱的。
同時容夙的鼻尖盈上一股屬於女子的清冽香氣,和衣裳的熏香交織在一起,遠遠看來甚至像在接吻,說不出的親昵無間。
但容夙一點都沒有感覺到什麽曖昧,她的心在聽到南宮焰說的話後不受控制地跳了跳,不是心動,而是心慌。
剛才那一瞬間,她確實感到自己的意識像被什麽支配了一樣,這和石室裡的不一樣,是一時和永恆的區別,這大約是南宮焰口中的牽魂術。
從名字上看,那應該是一種牽引修士神魂的魂道術法。
而魂道術法是什麽,她讀了那麽多外門藏書閣的書,卻從來沒聽過,她只能將之歸為世族的底蘊。
南九和那紫衣女子顯然不會牽魂術,不然她們早對她用了,不然她早無法保持意識清醒了。
而南宮焰的牽魂術能影響到她,她能堅持多久呢?她能一直堅持住嗎?南宮焰有無數次機會,但她只有一次。
容夙心裡沒底,她坐到牆角處低著頭,不打算再看南宮焰,也不打算再和她說話。
南宮焰笑了。
她挪了挪身體,容夙退她就進,死死把她圈在了囚牢的死角裡。
華麗的裙擺被血泊潤濕了,但她一點都不在意,畢竟跟生命相比,一身衣裳實在不算什麽。
容夙感覺自己的頭被誰抬起來了,南宮焰的臉近距離出現在她面前了,精致的五官不管遠看還是近看都無可挑剔。
她拿她的兩隻手抬起她的腦袋,唇一張,聲音裡含著股循循善誘:“容夙,來,看著我的眼睛。”
容夙很想直接忽略掉,但南宮焰實在太有存在感了。
她的聲音清緩而柔和,容夙幾乎是不受控制地看向了她的眼睛,澄澈如湖泊,細看卻在醞釀著狂風暴雨。
南宮焰的唇揚起來了,她越來越靠近容夙,幾乎要坐進她懷裡,但她的眼睛一直看著容夙,眼神交匯處,滿滿都是溢散的魂力。
南宮焰的眼神越來越明亮如星辰,容夙的眼神越來越迷蒙不知日夜,她的意識隨之變得模糊。
小光球飄在一旁急得團團轉,不住地呼喊著容夙的名字。
但容夙理都沒有理它,她沒有聽到任何來自外界的聲音,似乎這一刻她的世界裡只有南宮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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