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了時雨的糾纏,何夕一改心不在焉的態度,好好參觀起來。
她上一次去水族館是九歲那年的事。爸爸媽媽帶著她與何年,去杭平的海洋世界玩了一天。當時父母說,下次還會帶她來。而後,她等了“下次”整整十一年。
何夕小小年紀領悟的道理之一:在大人口中,“下次”就像是薛定諤的貓,在承諾與謊言間搖擺。
遙不可及的,不僅僅是她夢想再見一回的海底。
其實何夕是清楚水族館的神奇之處的。
單是走過這些光彩陸離,叫不上名字的生物,再冰冷的心都將變得柔軟,如同筋疲力盡的生命回歸最初的繈褓。
這裡是為城市的原住民建造的洗禮堂。
時雨找到何夕時,她正和一大水缸的花園鰻大眼瞪小眼。
花園鰻從細沙中探出它們嬌小的腦袋和細長的脖子,神態憨憨地注視著玻璃缸外的奇怪人類。
何夕彎下腰,臉貼近玻璃,唇角勾著一道淺淡的劣弧。她抬起右手,勾攏修長的五指,忽然一下將關節敲在水缸外壁上。
受驚的小鰻魚全部縮回了沙子裡,瑟瑟發抖。
何夕沒有走開,站在那兒等著花園鰻再一次鑽出沙面。有點頑劣的笑,仍舊若隱若現掛在她側臉。
“何夕。”時雨不動聲色悄然走近,“看這裡。”
何夕下意識轉過頭,被閃光燈“哢嚓哢嚓”晃到了眼。
“你搞什麽?”她眉頭一皺,目光凶凶的。
時雨的笑眼從手機後面一躍而出:“百年一遇的瞬間,值得收藏。”
“刪了,否則你就是侵犯我肖像權。”何夕口頭警告。
時雨拍了照片,仿佛握了個把柄在手上:“要是你能確保剩下的時間不單獨行動,過了今天我就刪。”
何夕:“你能講信用嗎?”
時雨:“你講我就講。”
面對這個談判大師,何夕表現得再冷再凶都沒用,反而像隻紙老虎。沒轍,她總不能動手明搶,被安上“欺負弱小”的罪名吧。
有了緊箍咒,何夕安分多了,陪在時雨身旁三步不離,雖然她每走一段就哼哼唧唧地嘟囔,表達下自己的不滿。
何夕置氣:“走快點。”
時雨溫聲溫氣地回,試著以理服人:“不慢慢看,賺不回票價。”
“本來就虧,還計較什麽。”何夕怒澆一盆冷水。
盡管她旁敲側擊、堅持不懈地催促,可時雨依然從容不迫地逛來逛去,全然把何夕的話當成了耳邊風。
她們穿過如夢如幻的水母隧道,經過飼養著企鵝、雪狐等極地動物的區域,恰巧趕上了整點的一場白鯨表演。
遊客集中在一個鋪了地毯的小音樂廳裡,席地而坐。觀景玻璃後的深水池裡,兩頭白鯨正遊得歡快。
表演尚未正式開始,人們吵吵嚷嚷,拭目以待。
何夕左手邊坐了一對熱戀中的年輕男女,一言一行如膠似漆。他們這般膩歪,惹得何夕起一身雞皮疙瘩,冷汗直下。
她默默往時雨那邊挪。
時雨低聲問:“要不我們換個位子?”
何夕死要面子:“不用,情侶而已,見得多了。”
大學宿舍樓下的常駐景點,她每次上下樓都能順帶觀摩幾眼。
時雨向無人處挪了個身位,扯扯何夕的袖子讓她靠過去。何夕一開始不領情,眼看那對“鴛鴦”要你儂我儂喂冰淇淋了,她二話不說逃離是非之地。
這下耳根清淨了。
演出時間一到,馴養員與白鯨搭檔亮相,跟隨音樂的節奏在水中做出各式的高難度動作。人與鯨魚的默契合作唯美至極,引得觀眾連連驚歎,紛紛舉著手機錄視頻。
時雨本來也是拍攝大軍的一員,但不幸的是她的手機中途罷工死機了。
何夕見狀,解開手機鎖屏,把它放地上,很隨性地推向時雨腳邊。
何夕:“借你一會兒,拍完了還我。”
時雨調侃:“你人真好。”說著拿起手機對準何夕清清冷冷的臉,作勢去按錄像鍵。
何夕笑點高得很,繃著臉道:“不許拍我。”
時雨挨了一記弱弱的眼刀,邊憋笑邊調轉鏡頭。
“何夕,你有時候真古怪,生氣容易,心軟也容易,像個矛盾體。你自己也這麽覺得吧?”
“……”何夕一聲不吭。
哪怕時雨說得一針見血,她也絕不會承認半個字。
白鯨表演結束後,她們去小劇場看海獅海象演雜技。
中途有個互動環節,觀眾要把套圈扔進水池讓海象接住。主持人問道:“哪位觀眾願意上來體驗一下?可以獲得一枚精美小掛件哦!”
一群小朋友齊刷刷舉起小手,躍躍欲試。
何夕對此興趣索然:“無聊,獎品也幼稚。”
余光瞥見時雨閃閃發亮的眸子,目不轉睛望著前方。以前何夕求父母買玩具時,也像這樣難以自抑。
何夕倍感無語:“你不會想要吧,才幾塊錢的玩意兒。”
“價值不該以金錢計算。”時雨說,“總有一個特定的角度,能夠賦予它獨一無二的意義。正是有了這份意義,玫瑰才能成為小王子的唯一。”
又來了,不說人話的謎語人。何夕在心裡翻了個白眼。
互動分兩輪,一輪結束後,主持人又開始環視人群,抽取幸運觀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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