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雨搓著手心,呼出一口白氣,這般感慨道。
“這個溫度,夠下一場雪嗎?”
何夕回想起往年的雪季,說了聲夠,她便祈盼地望向天空,眸裡蹦出亮晶晶的光,像銀色的星屑。
“何夕……”
一隻胳膊搭上來,環住脖子,嚇得何夕打了個哆嗦。
“你還不睡麽。”
時雨不知何時醒了,發現何夕暗戳戳玩手機,人贓並獲。
“……嚇死我了你。”心率慢慢回落,何夕問,“你怎麽醒了,是不是我碰著你了?”
背後的人下意識貼近,迷迷怔怔擁著她,語氣不怎麽明快。
“不是……是我做了個噩夢。”
“什麽噩夢?”
“我夢見我在病房裡,快要死了,周圍全是我舍不得的人。院長,黃先生,阿伯阿姨,小滿他們……連阿亮和大白也來了。”
時雨壓著聲,說。
“但你不見了。”
“我想你可能是躲到哪裡,一個人在哭吧。”
她被朦朧的睡意一點點扯回夢境裡,混淆虛實。
“何夕,你不要想我……也不要……哭。”
“不能幫你……擦眼淚,我會很……遺憾的。”
像耗完了電,她再次沉沉睡去。
何夕沒有回身,靜靜地躺在那個太陽般熾烈的懷抱裡,淚眸漸染。
一霎時,心城猶如被大水攻陷。
她閉上眼,回到日落大道,午夜海岸,與她們走過的每個朝暮,揀拾快樂的回憶,製成往後余生的麻醉劑。
辛熱的液體迭起波瀾,她告訴自己忍住。
不哭。
時雨說的,不要哭。
清晨陽光,穿透窗紗,溫和地將她叫醒。
“……時雨,幾點了?”何夕眯眼往一旁摸,隻摸到空蕩蕩的冷氣,“時雨?”
她驚得坐起來,往床下看了看。
那麽大一個人形抱枕,不翼而飛了。
何夕極速穿衣,跑出房門找人。
主臥陽台上傳來打電話的聲音,但聽不清交談的細則。
“對,我主要就是擔心……抱歉,我這兒不太方便,晚些再打來。”時雨看到何夕,倉促地掛斷了通話。
何夕起疑,問:“誰啊?”
“醫院。”時雨面不改色地回答,自圓其說,“蜉蝣症末期的階段檢查,那邊來催了一下。”
那陰魂不散的三個字把何夕大清早的心情攪渾了。
雖不是什麽忌諱的違禁詞,但心頭長了根倒刺的感受,自不用多說。
“這麽說你要回去?”她沉了沉臉,不過很快收斂了表情,若無其事道,“一定要是這幾天嗎,不急的話,年前再說吧。”
一天天飛來飛去的人,不是有超能力,就是有“鈔能力”。
然而最貴的是光陰,千金難買。
“放心,我和黃先生商量了再安排。”時雨露笑,拉著何夕去吃早餐,換了個輕松的話題聊,“早上阿姨來消息,說他們今天休息,在家搞大掃除,問我們要不要去那邊吃午飯。”
何夕:“你怎麽回的?”
時雨:“我沒定呢,等你答覆。”
何夕啃著吐司,揣摩了一會兒老媽的意思。
“行,我們去請個安。”她說。
公交車站離小區大門有段距離。
她們挽手走在小城的冬日,步調緩緩。
路上人少,車少,殘花枯草,安享霧靄晨光。
時雨邊走邊用相機記錄安謐的冬景,拍出了電影質感的一鏡到底。
“這位小姐,請問你對冬天有什麽看法?”
她將鏡頭對準街訪對象,笑著問。
何夕稍想下,配合她即興表演:“以前不喜歡,因為我每年都長凍瘡,很難受的。”
“那現在呢?”
“……”
高挑的身影慢慢俯身,微笑入鏡,皓眸情深。
“現在喜歡了。”
“喜歡得不得了。”
假期余額不足,能充值不……>~<
第61章 60情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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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了一起。”
翻頁後的一整面印刷著這本兒童讀物的出版信息。
後面沒有了嗎?
時雨抓著書脊,上下晃一晃,想看看能不能倒出後續。
扁碎的薯片屑從紙張間掉出來,被徐徐微風吹到了馬路上,等待車輪碾過它的殘骸。
看來在她之前的那位借閱者,不太講究個人衛生。
……沒意思,總是只寫到這裡。
時雨合上書,歎出長長的一聲失望,氣流跌下台階去,摔倒在草坪上。
陽春三月,草長鶯飛,公園的天空飄滿風箏。
長線另一頭,連著數十個家庭的天倫之樂。
年紀與她相仿的孩子們,用童稚的嗓聲高喊著她僅在書裡默讀過的稱呼。
爸爸,媽媽。
以及更多她永無機會念出口的詞匯。
木棉正值花期,炬火一般燃燒得旺盛。
本地導遊舉著擴音器,向外來的觀光客介紹,這是穗州的市花,花語叫“珍惜”。
應惜時,應惜愛。
女孩子遠遠聽著,惘然地想,自己這樣身無長物的人,有什麽是可以珍惜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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