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他自問自答,“他當然該嘗嘗我感受過的一切,我的憤怒,我的絕望!”
“不,這怎麽足夠?”他突然又自我否定道,“他應該千百倍地來償報,他必須要親手殺死你,我的恨意才能稍稍得到平息。”
江陽用被捆縛著的手努力抓著脖頸上收緊的鎖鏈,急喘著說:“老師才不會傷害我的!”
“只有你才會傷害我!”這句話中無意識帶上了點委屈,就像幼崽對著長輩控訴。
但洛景此刻並沒有注意到這點,他滿心憤怒,冷冷地看著江陽,突然勾了勾唇角:“不知道你們用了什麽辦法,陸時鳴的殺心倒是緩解了許多,但那又如何?”
“你知道血屍嗎?一種怨恨所成的怪物,仍然保持人的模樣,卻隻知嗜血,攻擊眼前所見的一切活物。”洛景在江陽耳邊低低地笑說,“我要放乾你的血液,挖開你的肚腸,讓你在極致的痛苦中被煉化為血屍,到時候,你覺得陸時鳴會不會殺了你,給你解脫呢?”
“我可太期待這個答案了。”洛景神色瘋狂又猙獰,他拿出一柄通體漆黑的匕首,在江陽手腕上一劃,血頓時不斷湧出。
第172章 蜃珠
江陽被拖拽著,扔到了溶洞中心那處空曠的空地上,地面上刻著巨大的不知名法陣,負責拖拽他的妖怪將他鎖在法陣中心,便照著洛景的命令離開。
溶洞內一個人都沒有了,江陽待到身上被扔摔的疼痛緩和一些後,慢慢坐起來。
他先去看手腕上的刀傷,傷口其實不深,卻也在不斷流血,江陽費勁地用被捆縛住的雙手扯下一塊衣服,努力地把傷處壓住,按理說這樣的傷口,即便什麽都不做,過了會兒血也該慢慢凝固住,結成自愈的血痂,但血沒有凝固,即便江陽用按壓的方式試圖止血,血也在不斷外流,速度不快,卻能清晰地感覺到那種鮮血不斷從體內流逝的感覺,就好像一步步在走近死亡。
江陽意識到洛景用的那把匕首一定有問題,不是帶了毒,就是附著了某種詛咒的法術,致使被其割開的傷處永遠無法愈合。
他又想找其他的方法自救,他試著去解捆縛住自己的鎖鏈,但鎖鏈綁得太緊,上面同時還刻有禁製咒文,他根本不可能掙脫開。
無意義地嘗試一陣後,江陽停下了動作。
他其實知道洛景不會留給他活路,他的血從傷處一滴滴落下,滴入地面的陣法,鮮血順著陣紋流淌,待到鮮血將陣紋填滿的時候,大概也就是他失血瀕死的時候,而那時候,洛景也不會讓他就此死去,洛景會活生生地剖開他的肚腸,就像先前說的那樣,讓江陽在極致的痛苦中被煉製成血屍,最後再讓陸時鳴親手殺死他。
海妖的恨意和狠毒從不需要懷疑,就像上一回將江陽扔進妖獄裡,洛景也未曾想過給江陽留活路。
江陽慢慢蜷縮起身體,他抱著膝蓋,在空寂的溶洞中自言自語:“沒關系,老師會來救我的。”
這句話好像給他注入了一點勇氣,發冷的體溫也回暖了一些,但溶洞內濕冷幽暗,像是在什麽幽深的地下,他自言自語的回聲消失後,江陽就只能聽到“滴答滴答”的聲音,分不清是鍾乳石上落下的水滴,還是他手腕上不斷流失的血液。
他的身體蜷縮得更緊,卻依然感覺有些發冷,他又繼續重複那句話,但那句話能給帶來的慰藉越來越弱,低溫和失血帶來的寒意中,他下意識地伸手抓向脖頸,在那裡,有他一直隨身帶著的掛墜,除了那顆平平無奇的石頭珠子,掛墜上還有陸時鳴送他的羽毛,他想抓住那枚溫暖的羽毛,就好像抓住絕境中那絲微渺的希望。
但他入手只有一片冰冷,他那顆石頭珠子倒是還在,大概洛景也不覺得這東西有什麽重要,因而沒有將其拿走,可陸時鳴送他的羽毛,卻是已經不在了。
這似乎提醒了江陽一個可怕的事實,在他不能再使用鳳火求助,又丟失了鳳翎後,陸時鳴還能找到他嗎?
“一定可以的……”他說著自己都在懷疑的謊話。
又努力自我安慰一番後,不知是沒了力氣,還是已經沒有別的謊話再來騙自己了,江陽再次安靜下來。
他的血已經浸透了衣服,沿著地面的陣法不斷蔓延,血液的“滴答”聲像是這幅緩慢繪製的血色圖紋不斷落下的筆觸,江陽越來越冷,他的唇色變得蒼白,身體開始不自控地打顫。
他再次將自己抱緊,腦袋埋在膝蓋裡,又過了片刻,溶洞中響起低低的啜泣聲。
啜泣聲順著時刻監視此地境況的水幕,傳到溶洞另一處的洛景耳中,他冷眼看著江陽所做的這一切無用的掙扎,也看著對方努力佯裝的堅強漸漸破碎後,暴露出的真實的顫抖、恐懼,像是無助的幼獸一樣開始哭泣。
他其實並無多少凌虐復仇的快意,無論是上次還是這次,不知是否是因為遭受這番折磨的並非陸時鳴本人,這畫面沒能讓洛景暢快,反倒讓他有些不適。
他甚至有些微妙的類似心軟的猶豫,因為江陽,這個僅見過幾面的人類身上,似乎總有那麽一絲讓他莫名的感覺有些熟悉的特質。
他跟敖晟有些像。洛景心中再次蹦出這樣的想法,這不是第一次,在龍宮中那回,他和江陽突然遭遇震動,江陽下意識握住他的手,往他身邊縮的樣子,真是跟敖晟受驚時的神態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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