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噩之間,一隻手忽然貼在了他的面頰上。
崇徒南驀地一顫,恍惚地抬起頭,看到了不知何時出現的楚淮予。
兩人四目相對,崇徒南感覺到臉上的那隻手不自然地蜷了下,然後落了下去。
顯然,楚淮予是害怕了。
他怕從他這裡聽到那些刺耳的話,所以他寧願不靠近,不去惹他‘不高興’。
崇徒南心痛如絞,再也無法壓抑自己:“念念……”
隔壁房間的電視聲陡然放大,倒計時的聲音悶悶地傳來:“7,6,5……”
一字剛落,楚淮予伸出一直背在身後的那隻手,彎起漂亮地雙眸:“團子,新歲安康。”
砰的一聲,落地窗外炸開了一朵煙花,金色的焰塵像是全數落進了楚淮予的眸底。
崇徒南心底猛烈一震,刹那之間,酸軟的感覺便充斥向整顆心臟。
楚淮予手裡的是一頂虎頭帽,亮紅色的毛線打底,絨絨的毛邊是白色的,帽邊垂下兩根繩子,繩端各墜著一顆毛球。
以前在玄天萬界,各大仙門是沒有年節這一說的,畢竟凡人的一年對修仙者來說不過是彈指一揮間,根本沒有什麽慶祝的意義。
但楚淮予卻很羨慕凡間的團圓,所以除了在淵天墟閉關的時間,每逢新歲他都會變出一桌子凡人酒樓的菜,再將上萬張炎爆符揮向半空當焰火放。
而最特殊的,是他每年都會親手給珠子縫一件新衣。
說是衣服其實也算不上,畢竟珠子沒胳膊沒腿,所以差不多就是一個布套子。
雖然聽著簡單,但所用的‘布’卻一點都不簡單。比如楚淮予用過百萬年的鮫紗,上古鳳血仙袍,萬古長生錦,朱雀天羽……等等等等。
這種暴殄天物的程度,已經達到了某個仙門大乘期長老只是認出了布套的材料,就氣的活活生出心魔的程度。
此刻,崇徒南看著楚淮予手上的帽子,眼眶中酸熱的液體倒流回喉嚨。
楚淮予看他半天不接,以為他不喜歡,低聲道:“原本是想縫衣服的,可你如今化形了,我怕縫的太醜……”
其實這頂帽子是他用術法勾織的,雖然以前每個布套都能讓團子高興地泛起紅光,但楚淮予知道自己的手有多笨,光看針腳就醜的慘不忍睹。
崇徒南還是不說話,楚淮予抿了抿唇角,指著小老虎的眼睛:“你看,我嵌了金珠的,雖不算名貴,但它看著很亮。”
過了不知多久,久到楚淮予都要把帽子收回來時,崇徒南嗓音沙啞的開了口。
“你怎麽就這麽傻呢……”
崇徒南抬起頭,深眸已經紅透了:“我傷你,你都不知道疼嗎?”
他說的每個字都發著顫,就像一只在大雨中淋濕的小狗,找不到回家路時的嗚咽。
“我身上明明就沒有任何印記,你為什麽就那麽堅信我是珠子,我這麽爛的一個人,你為什麽就非要相信我?你……”
崇徒南喉嚨仿佛堵上了棉花,緊的發不出聲音。他只能深吸了一口氣,像認命了一般無力道:“你等我化形等了三百萬年,楚淮予,上輩子你還沒等夠嗎?”
“等夠了。”楚淮予幾乎想也不想:“說實話,我早就等夠了。”
崇徒南的呼吸瞬間一窒,可楚淮予的嗓音再度響了起來——
“可是我還沒愛夠你啊。”
第100章 要不要複婚
“上輩子沒愛夠,所以這輩子才要接著愛你。”
水光在楚淮予的眼眶裡打顫,他哀悸地看著崇徒南:“你說我傻,說我不知道痛。可你明明知曉我是這世間最知道苦痛滋味的人,所以你覺得讓我疼了,我就會放棄你。”
一滴眼淚終於積蓄不住,從他的臉頰上滾落:“但要我如何不念著你呢?我等了你幾百萬年,年少時無意識地悸動,廝守時默默洶湧的心動,我都已經在心裡對你宣告過無數次了。”
“你不在我身邊,你裝作不愛我,這些種種,只會讓我覺得是我把你弄丟了。我總想著我變得強大了就能保護你,可我真的強大了,卻沒護好你……”
楚淮予哽咽地厲害:“是我……沒有在……那個時候……好好握住你的手……”
到了這個地步,楚淮予竟還覺得是自己虧欠他。
不愛你的人害怕你要的太多,可愛你的人,永遠怕自己給你的還不夠。
崇徒南的心臟像是被撕裂了一般,他低下頭,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淚珠無聲地從半空墜落,他將額頭抵在了楚淮予的肩膀上,全身上下都失去了感覺。
他只能感受到楚淮予,只能感覺到他緊緊擁住了自己,一下又一下的撫摸著他的背。
此刻,他所剩無幾的堅持徹底崩毀,他知道自己再也做不到離開楚淮予了。
兩個人抱了不知多久,崇徒南才緩緩坐起了身。
他沒有抬眸去看楚淮予,只是默默地將楚淮予手裡的虎頭帽拿了過來:“新年禮物,很喜歡。”
楚淮予知道他心裡還壓著過不去的愧疚,於是松松地扣著他的手腕,:“團子,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
崇徒南嗓音還有些發悶:“嗯。”
楚淮予抿了下唇角,“我以前送你的那些布套,你真的喜歡嗎?”
崇徒南驀地抬起眸:“當然。”
兩雙洇紅的眼眸對在一起,崇徒南喉間驀地一酸,但還是認真地,一字一字地:“你親手做的,我怎麽會不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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