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晚上,你衝出去做什麽?”
又來了……
張天明閉緊嘴,沒有解釋。
小瘸子倒是借杆爬,上前狐假虎威的數落:“就是,二丫你真是年齡小不懂事,還不如小寶聽話,你說你那天晚上衝出去幹嘛,白挨了一棍子不說,差點把我們幾個嚇死,尤其是大丫姐,當時看你倒地上不動彈眼淚都急出來了,你真是不要命了啊?”
聽到這句話,張天明有些動容,抬起眼看著大丫沉靜的眼神,剛想說些什麽,就被她打斷了。
“你和高傾,什麽時候關系好上的?”
張天明再次語塞,有口難言。
“對啊,我也奇怪你豁出去幫他幹嘛?”旁邊小瘸子越說越起勁,不滿意的絮絮叨叨起來。
“高傾那人本來就怪裡怪氣,平時跟他說話愛答不理,整天端著一張臭臉給人看,好像院兒裡就他有名有姓高人一等似的,還不都是沒人要的小孩,裝什麽裝。況且他挨打都是家常便飯了,每天不也像個沒事人一樣到點吃飯,你替他擋一下真是不值,我看他說不定是皮糙肉厚,跟蟑螂一樣打不死呢!”
這句話仿佛戳到了心底的軟肋,讓張天明瞬間抬起頭。
“都是人,肉長的。”
怎麽會打不死?
針扎一下都疼,只是不說而已。
第3章 山風聲
張天明這句話卻淹沒在小瘸子滿嘴跑火車的聲音中,無人在意。
最後還是大丫拽著他回到一旁的床鋪上,關上房間的燈揭過這一茬:“今天不早了,都先睡覺。”
小瘸子摸著黑鑽進被窩裡,大丫把小寶抱到上鋪,她的床因為讓給了張天明,自己也擠去了上鋪睡。
狹小的房間裡只有一個簡陋生鏽的上下鋪,和一張用箱子和幾塊木板搭建的單人床。
張天明望著漆黑的天花板,久久沒有睡著,看著頭頂的方窗泄下一片昏沉的月光,將水泥地上漂浮的灰塵照耀的粒粒分明。
愣神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聽見小瘸子磨牙翻身的聲音,張天明才悄悄起床。
他虛掩上房門,因為後背有傷,只能慢吞吞的扶著牆往樓道最裡面走去。
四周一片漆黑,隻余下窗外的山風聲。
但即便關著燈,這棟二層小樓的格局張天明也十分熟悉。
小院的布局實際很簡單,一層是活動室、院長辦公室和李老師的房間,樓梯口有個小廁所。
二樓則是兩個雜貨間和他們住的小屋,而平時吃飯的地方是在院兒裡單獨的一所紅磚砌的矮平房。
張天明站在樓道的窗邊,望著外面伸手不見五指的小院,只能憑借時隱時現的月光看清楊樹的剪影,和四周荒涼的大山。
越是到晚上,越是能凸顯這裡的荒僻蕭條。
不怪小瘸子總想往外跑,這座福利院實在太偏遠閉塞了,仿佛因為這幾座大山而與世隔絕,如果不是教室裡還有一台電視機,他們幾個小孩恐怕更不知道外面是一番多麽絢麗繽紛的世界。
張天明轉過身,繼續摸牆前行,一直走到最裡面,那個鮮少有人去的小雜貨屋前才停下腳步。
二樓的兩個雜貨間,大一點的在樓梯口,裡面雜貨不多,都是些常用的拖布笤帚和堆積起來的舊紙箱,再加上一張臨時搭建的小床,因為經常有人出入並沒有落下多少灰塵。
嗯,高傾也住在那。
而最裡面這個小一點的雜貨間,就成了人跡罕至落土積灰的地方。
饒是張天明做好了心理準備,推開門時,屋子裡嗆鼻的塵土味兒也讓他差點咳出聲來,連忙扭頭喘了幾口氣,適應了好一會才走進去。
張天明自然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他輕車熟路的往牆角走。
忽略掉頭頂遍布的蜘蛛網,和腳下偶爾爬過的小甲蟲,抬手把西南角堆積的箱子挪開一個側身能過的縫隙,然後用手探了探牆壁。
在摸到一處凹凸不平的牆縫後,張天明嘴角露出一抹笑意。
小儲物間裡還有一個暗閣恐怕是連趙院長都不知道的事。
暗閣的面積不大,只有一米高,對於成年人來說只能蜷縮著蹲進去,可對於八歲的張天明而言,剛好夠他瘦小的身子施展。
張天明隨手拿了一塊不知道放了多久的乾抹布,一點一點擦著隔間裡的浮灰,畢竟這裡曾是他的一處小小的避風港。
不過那個時候,第一個發現暗閣的並不是張天明,而是高傾。
和高傾的第一次說話,也是那年秋末的一個巧合。
當時的幾個小孩剛經歷逃跑計劃失敗被關三天禁閉,出來時一個個饑腸轆轆,看到什麽都像是餓虎撲食一樣往嘴裡塞,第一頓午飯碗都舔乾淨了卻誰也沒吃飽,還不知道晚飯有沒有著落。
幾個孩子是真的餓怕了。
看小瘸子往袖子裡藏饅頭,連一向膽小的張天明都因為饑餓萌生了偷食物的想法。
可惜他沒經驗,做點虧心事全都寫在了臉上,立即被李老師發現,追著他滿屋子打。
張天明因為心臟病很少挨打,又是個極度怕疼的人,身上挨了幾笤帚棍兒就開始眼冒淚花,慌不擇路的跑到二樓的小雜貨間。
看到角落有箱子就想往裡藏,結果箱子沒藏進去,自己倒摔了個屁墩兒,後腦杓正巧撞在那扇和牆壁融為一體的小暗門上,一下半個身子摔進了隔間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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