瞬間,四目相對。
高傾漆黑的雙眼看著趴在地上狼狽不堪的張天明。
張天明也害怕的望著他一動不動。
“小兔崽子,給我滾出來!”
這時李老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高傾一隻手拽住張天明的衣領把人拎了進來,反手迅速關上暗閣的小門。
張天明緊張的蹲在裡面,顧不得好奇這是哪,高傾又為什麽在這裡,而是支棱起耳朵時刻聽著外面的動靜。
李老師被雜貨屋裡的塵土嗆得咳了好幾聲,一邊咳一邊怒火衝衝的翻箱找人,結果找了兩圈都沒找到,自己倒被屋子裡的灰熏迷了眼,更氣了。
“好你個二丫,有膽子你就一直躲裡面別出來,最好蹲到老娘氣消了,不然接著打你!”
說完李老師拿著笤帚就走了,聽著她腳步聲越來越遠,張天明一顆懸著的心才逐漸松懈下來。
頓時昏暗的小隔間裡,只能聽見兩人呼吸的聲音。
張天明這時才覺得,有點擠。
小小的暗閣容納一個小孩是略顯寬松的,兩個都蹲在裡面就只能身子挨身子的並排擠著了。
但擠著他也是願意的,至少知道這裡絕對安全,不會被人輕易發現。
現在就怕高傾一胳膊肘把他推出去,畢竟他可是連李老師都敢踹的人,兩人又連句話都沒說過,這麽誤打誤撞的闖到了別人的地盤,摸不準對方脾氣的張天明非常忐忑,剛放下的心又懸了起來。
張天明抬手偷偷抹掉眼角的濕潤,不敢隨意張望說話。
就這樣膽戰心驚了半個小時,見高傾始終沒有動作,張天明才側眼偷瞄一下他。
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埋在暗閣的陰影裡讓人看不清楚,但能猜到他應該是十分冷漠的,因為高傾的模樣總是讓人印象深刻。
尤其是那雙黑不見底的眼睛,像是隻蓄勢待發的鷹,時刻警惕著周圍。
回想到他以往的樣子,張天明手裡不禁緊張的捏出一把汗,然後聲音比蚊子還小的說道:“……謝謝。”
意料之中的,高傾沒有回應。
張天明不知道是自己聲音太小了,還是別人不想理他,猶豫了很久也不好意思再說一次。
兩人沉默無言的蹲在小小的暗閣裡。
直到日頭西落,到了吃晚飯的時間,高傾才推開小門,從暗閣裡走了出去。
中午剛挨了打,張天明自然是不敢去吃晚飯的,好在兜裡還藏著一個饅頭,他就繼續蹲在小暗閣裡,一直待到晚上八九點鍾才敢出去。
後來,因為高傾沒有趕他,張天明也有些大了膽子,有事沒事就跑來這裡躲清靜。
可能沒人發現的地方更有安全感吧,那時年幼的張天明覺得整座小院只有這裡才是一方淨土。
回憶完舊事,手裡的抹布也髒的沒法要了。
張天明把它扔在外面的箱子上,自己鑽了進去,背靠在熟悉的牆壁上,望著頭頂露出的一半窗戶。
微弱的月光淺淺照進暗閣,已經適應黑暗的眼睛也逐漸能看清周圍的事物。
隔間的牆壁上布滿細小的裂紋,是經年累月沉澱下的暗黃色,粗糙的水泥地也像地窖一樣冰涼,讓張天明不禁想到下次來要拿個小毯子鋪上。
坐了一會,可能是剛剛彎腰擦地牽扯了後背,又隱隱有些疼了。
張天明換個姿勢,還是疼。
從小淚腺發達的眼睛都濕了幾分。
他默默歎口氣,果然還是得回去老老實實的睡覺,現在這幅小身板經不起折騰。
剛鑽出暗閣,外面沉寂無聲的樓道忽然傳來一陣陣雜亂的腳步聲,張天明又坐了回來,耳朵貼牆,仔細聽著外面的動靜。
小雜貨間的房門被人悄聲打開,隨即樓道裡就傳來李老師氣急敗壞的聲音:“三更半夜不睡覺你往外跑,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是不是?看我今天不削死你個小崽子!”
聽到這句話,張天明自己都跟著心跳漏一拍,難道李老師開了天眼,知道他在裡面?
但隨後張天明就知道是他想多了,因為小雜貨間裡傳來小心翼翼的四處挪動箱子的聲音,好像來人正在尋找能夠藏身的地方。
“棍子打不死你,今兒個我就看看鐵鍬能不能掀死你!”
聽著外面還在謾罵的聲音,張天明頓時猜到進雜貨間的人是誰了。
趁著李老師還沒進來,他立即推開暗閣小門。
一瞬間,再次四目相對。
只是這一次是張天明蹲在裡面,而高傾站在外面。
看出高傾微涼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驚詫,張天明來不及解釋什麽,拉住他的手腕就把人拽進暗閣,然後迅速關上小門。
李老師的腳步聲也如約而至,她一邊罵一邊找人,還試圖打開小雜貨間的燈,可惜燈管年久失修,早就壞了,再加上這裡堆積的雜物頂到了天花板上,黑乎乎一片的翻箱找人根本不是件容易事。
李老師很快就失去了耐心,氣得她直跺腳,罵罵咧咧的出了雜貨間,沒能打人撒氣,她又在樓道裡來回轉了兩圈,罵累了轉困了才回到一樓。
而小小昏暗的隔間裡,兩個小孩正肩挨肩的蹲坐在地上。
這種久違的感覺,讓張天明有絲恍惚。
他也早就沒有了小時候那種緊張,只是慶幸自己睡得晚,又提前跑來這裡打掃了一下,不然就算有上輩子的記憶,以高傾挨打的頻率他也實在記不住都是哪個時間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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