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玉道:“寂月仙尊,你不妨再想想,阿漣是從何時起,對你的心意變了的。”
月蕪寂緩緩閉目,終於細細回憶起,那一段,令他們雙方都感到痛苦而不敢去回想的回憶。
漣漪是何時變了心意的呢?
是在知道他是重生的的時候。
他又為什麽會突然改變心意呢?
是因為他知道自己前世的種種,他雖然不是前世的他了,但他的每一次解釋,自己都不信,他感到了絕望,才一心想要逃離的。
他的小徒弟啊!其實他自己最了解了。
他不是那麽的堅強,每次在遇到自己無法解決,或是不知所措的事情時,他都會選擇逃避的方式來解決這件事。
而自己,亦是拿捏到了他這一點,所以在每一次他質問自己之時,都能在他面前佔據上風。
然而,他是真的佔據了上風嗎?
其實並不然,只不過是仗著他的徒弟喜歡他,胡作非為罷了,落得今日之果,完全是他自己咎由自取。
默默閉上眼,月蕪寂不說話了。
容玉繼續道:“他變了之後,你又是如何待他的?最後又造成了怎樣的結果?”
月蕪寂再次憶起之前種種,想到了自己那一次次的強迫,想到了那一次刑懲,想到了他在銅倥山所受之苦,想到了那次大雪中……他求助自己的絕望眼神,以及與自己決別時的決絕。
這一切的一切,都像一根刺一般,扎入了他的心裡,疼痛不堪。
可是……這些,漣漪不是都從他身上報復回來了嗎?為何他還是不肯原諒自己?
月蕪寂想不通,他向容玉問了心中所惑。
容玉聞言歎氣,“仙尊真的覺得,如此便是公平,如此便是還清了嗎?”
月蕪寂沉默,不知道該如何作答。
容玉道:“仙尊真的覺得,那只是一頓鞭子,一番苦難的事嗎?”
月蕪寂依舊不語。
容玉繼續逼問,“那麽阿漣所背負的罵名,算什麽?仙尊在他最需要幫助的時候,總是缺席,又算什麽?小月牙的死在阿漣心中留下的傷害,仙尊覺得,當真是仙尊復活了小月牙就能抹平的嗎?”
月蕪寂被逼問得心尖顫抖,這時才恍然想起,自己竟是從未思考過這個問題。
“仙尊,並不是實質上的受傷才叫傷害的,並且恰恰相反,往往最易治愈的是身傷,而最難治愈的,是心傷。”
心傷……
月蕪寂眸子微顫,終於沙啞著開了口:“謝謝你,容玉。”
容玉並未有什麽表情變化,繼續道:“而且就算是所受身傷能夠被報復的快感抵消,但所受身傷的疤痕卻,永遠都去不掉的仙尊。付出的感覺並不是以獲取回報為前提的,同理,讓對方受同樣之傷也不是為了以抵消舊恨為前提的,仙尊你……以後還請好自為之吧。”
從長安殿出來,月蕪寂就回了自己的月華殿。
今夜孤月高懸,月蕪寂卻覺得沒平日那般冷了。
他回來後想了好多好多,似乎終於想通,自己與漣漪的距離,為何越來越遠了。
愛,本就不是交易,又怎能用對等來衡量?
當然,恨亦是如此。
原是他一開始就錯得離譜,原是他一開始就選錯了路。
緩緩閉上了,這一刻,他好似終於明白過來,自己今後的路,要如何走。
*
君漣漪最近忙與人族開戰之事,倒是鮮少有時間去顧及其他了,就連見小月牙和容玉的次數,都被他壓少了不少次。
小月牙曾不止一次抱怨過,爹爹陪他時間太少了,但每一次,小孩兒都還是懂事的諒解了他。
對此,君漣漪深感歉意,只能用待以後安定下來,再好好補償她來安慰自己。
與人族開戰前夕,容玉難得的能下床來,第一時間竟然來找了他,且送了一個荷包給他。
容玉道:“這可是我親自為你求的平安符,你明日一定要帶在身上,知道嗎?”
君漣漪在入魔那一刻起,早就不信神佛了,這區區一隻平安符,就更加不會放在心上,但,因為是容玉送的,他還是順手掛在了腰間。
為了不影響君漣漪明日之事,容玉沒待太久就走了。
沒一會兒,魔醫竟是又端了一碗藥上來。冷汗淋淋的樣子,活生生像是被誰給脅迫了似的。
“這是屬下新熬製出來的,可有效抑製尊主心痛病發作的藥,還請尊主服用。”
君漣漪明日出征,唯一掛心的就是這件事了。因為他近來,心痛病發作的越發無規律,這若是在戰場上發作,後果簡直不堪設想。
接過藥一飲而盡,君漣漪心情難得有些好了起來,對魔醫道:“有勞了。”隨即,叫人給他派了賞。
魔醫擦擦額頭汗,再三謝過之後,退了下去。
為鼓舞魔族士氣,君漣漪帶著魔兵壓境人族時,這第一場戰役,便是他親自出馬。
人族沒了月蕪寂,便是將逍遙子推出來做了領頭人。
逍遙子早就聽聞魔族換了新主,早就派人去探過了,無奈魔族這位新主太過神秘,幾乎從不出席魔族其他事宜。而魔宮內,自打這位新主上任之後,就越發森嚴,他的探子無法進入其中,故此他一直都不知這位新主的來歷。
直到今日,雙方見面,他才知曉,這位新主竟是月蕪寂當年死去的徒弟,君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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