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我就去看一眼,看一眼他穿紅裝的樣子,看一眼他獲得幸福的樣子,看一眼確認……他真的是離開了自己會變得更好。
腳步踉蹌著起身,月蕪寂瘋了一般,跌跌撞撞地朝小清閣而去。
那從胸口順流而下的血,滴落在地,猶如一朵朵盛開的紅梅一般,一直從小月閣蔓延到了小清閣。
終於,他站在了人群之外,隔著那滿堂賓客的喝彩與喜悅,看到了被圍簇在中間的兩個新人。
容玉畫著淡淡的妝容,一身紅衣似火,平日裡瓷白的雙頰此刻泛起了濃重紅暈,挽著君漣漪的手腕,笑得無比燦爛。
月蕪寂其實平常日裡不怎麽關注容玉的,但他卻知,這必然是容玉這輩子笑得最開心的一次。
畢竟他……嫁給了他此生最為求而不得之人。
目光茫然轉開,月蕪寂看向了容玉身邊的那個少年。
少年光鮮亮麗,站在傾城絕豔的容玉身邊,竟然也絲毫不遜色於他。
用面若桃花,豔若桃李來形容他,一點都不為過。
月蕪寂細細的看著他,看著他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像是最後一次遇見一樣,把他的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深深刻入自己的骨子裡。
他要將他記住,哪怕渡忘川之時,也不能將他忘懷,今生不能圓的月,他期望著來世,再來圓。
不知是不是感覺到了他的目光,人群中含笑的少年突然朝他這個位置轉過頭來,卻是,什麽都沒有看到。
一旁的容玉見狀,順著君漣漪的目光看去,亦是什麽都沒有看到。
他不解開口:“你在看什麽?”
君漣漪微不可查的皺了皺眉,再次朝剛剛那位置看去,搖了搖頭,“可能是錯覺吧,剛剛感覺好像有人在那裡看我。”
容玉眼中落寞一閃而過,又抬眸朝那位置看去,淡淡笑道:“應該是錯覺吧。”
月蕪寂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逃,但當君漣漪看過來的那一刻,他瞬間覺得自己狼狽極了,身體便快過思想,倉皇而逃。
可離了人群之後,他卻一時又不知,自己該去何處。
他都是一個要死的人了,為何臨死之前,卻連自己身死之處都找不到?
他不想再回小月閣了,他已然在那裡住了一生了,那裡太過冷清,至少在臨死前,他不想那麽孤冷。
他也不能死在雲夢山,這裡今日是漣漪大喜的日子,他要是死在這裡,實在太觸他的霉頭。
他也不想死在神劍宗,這裡曾萬般唾棄他的漣漪,他不要到死,還要和他們同流合汙。
月蕪寂一邊往山下走去,一邊拚命的想,他到底要去何方。
終於……他想到了一個遠離這裡,卻曾經又有過君漣漪痕跡的地方。
他微微勾了唇角,拚著最後一絲神力,踏上了輕柔的春風,朝著魔界而去。
寒潭,那個曾無數次治愈君漣漪心痛的地方,他要去那裡,感受,君漣漪曾受過的刺骨寒意。
因為君漣漪撤離了魔宮又今日大婚之故,平日裡守衛森嚴的魔宮,今日竟是顯得格外冷清。
月蕪寂毫不費力地就入了魔宮,尋著之前的足跡,找到那片禁地,然後邁入那寒潭之中。
刺骨寒意瞬間侵蝕了他的身體,冰冰涼涼的觸感,讓他忍不住的打寒顫。
但,他依舊沒有停遇 煙 事下往前的腳步,繼續走著,任憑冰涼的地獄之水,漫過他的膝蓋、腰間、胸膛、下巴……然後是鼻子。
一股冰涼的的寒意瞬間鑽入他鼻腔,帶來一股寒涼到疼痛的窒息感。
“咳……”
他竟是,溺水了。
一條龍,居然溺水了。
月蕪寂難以置信,卻又不怎麽在意,固執的繼續往前走著,直到踏過最後一節階梯,腳下一空,他整個人跌入了寒潭深水中。
瞬間窒息感撲面而來,冰涼的地獄之水通過口腔鼻子耳朵進入他體內,擠壓著他腹腔內本就為數不多的空氣。
他拚命的咳嗽著,每一次的用力都會從胸口的傷口溢出鮮血來,不一會便將清澈的寒潭之水染得鮮紅。
終於,他體內神力耗盡,胸腔內的空氣也隨之消耗殆盡,他本能地掙扎起來,卻是無用。
更多的水侵入了他的身體,卻依舊填不滿他那空落落,卻還會痛到極致的胸腔。
他想,他們一定是騙漣漪的,這水雖涼,卻緩解不了半分胸腔處的痛感。
還好,他有心頭血,能治愈他的心痛病。
漸漸開始變得無力,月蕪寂心中悲戚,卻也逐漸認命。
看來是他造孽太深,想要去潭底感受一下曾經漣漪感受過的感覺的機會,老天爺都不願意給他。
他不得不放棄,任由身體被潭水包裹著,隨波逐流。
但是意外的,他不掙扎身體反而浮了起來,新鮮空氣再次鑽入他鼻腔,刺激得他又是一陣猛咳。
血還在從胸口的傷口不斷溢出,月蕪寂費力地翻個身,仰躺在潭中,無意間卻看到了仍留在岸邊的龍尾。
他這才發現,自己竟是不知在何時,下半身已無法維持人形,化了原型。
那龍尾雪白漂亮,平日裡總泛著瑩瑩白光的鱗片,此刻已是黯然失色,像是鐵生了鏽一樣,再無一絲光澤。
君漣漪曾經誇他,是這這世界上最美的一條龍,潔白漂亮,猶如天上之月一般,閃閃發光,不知他看到現在這個自己,還會不會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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