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遲蘭瞧他這樣,也不好再問,就出去問隨行的幾名禁軍。
見過大風大浪的禁軍們,表現並沒有比竺年好多少,有幾個聽見之後,直接捂著肚子乾嘔兩聲,勉強把今天的事情說了。
他們顯然沒有說話繪聲繪色的本事,尉遲蘭聽著倒是還好:“明天去沃州城裡,要不換幾個人去?”
禁軍隊長脖子一梗:“不換!”
論官職,他們比這些把事情搞大了的新貴們低。但他們是天子近臣,地位可不低。
此行,他們是代表天子,不能弱了氣勢。
尉遲蘭只能給他們打預防針:“明天要是世子說話有什麽不妥的地方,諸位還請多照拂一二。”
此時的禁軍隊長隻想著自己到時候該怎麽給這些同僚們,帶去親切的問候:“殿下是讀書人,說話做事必然比我等粗人要周全。殿下是領了陛下的命,他們能說什麽?”
軍營裡也不怎麽講究,沒想到這些貴人們比他們更不講究。
那麽好的宅子,等這群人出去之後,還能不能住人?
地板磚都被醃透了!
尉遲蘭晚上用畫舫上帶下來的小爐子,熬了一鍋白粥,什麽都沒加。
半夜竺年餓醒了,稍微吃了兩口,早上起來的時候,又把剩下的吃了,抱著尉遲蘭撒了一會兒嬌,又重新說了一遍要把通天王點了,然後凶巴巴地帶著三千騎直接進城。
城外駐扎的叛軍顯然已經得到了消息,並沒有任何阻攔,倒也不害怕,而是整齊地讓開一條道,讓他們通過。
尉遲蘭不想跟著一起去,在叛軍隊伍中就下了馬:“我去和他們聊聊。”
幾名禁軍隊長沒想到這出,還是留出了幾個人,跟著尉遲蘭行動,剩下的人繼續殺向沃州城。
城內的人瞧著整齊的禁軍,不等查驗身份,就趕緊開了城門放人進來。
“諸位可算是來了。刁民造反,無法無天……”出門迎接的官員看著為首竺年的眼睛,突然就止住了話頭。
“哦,確實是無法無天。”竺年說話的音調不高,伴隨話音呼出的白氣不太半點熱度,像是夾著冰。
禁軍三千騎,在眾人讓開的通道中,走進了城門。
全程只有馬蹄聲,嗒嗒嗒地落在人的心底,踩得人胸口發慌發疼。
為首的竺年沒有穿戎裝,一身錦衣華服,腰間垂著一個牙雕的鏤空球。
細膩的象牙雕刻成花紋繁複的空心球,裡面還套著幾層空心球,伴隨著馬匹行走的起伏,發出細微的聲響。
天羅教左護法通天王,第一次看到竺年,眼睛就落在這枚象牙球上。
身邊的人推了他一把,他才猛地反應過來,拱手道:“是我沒見識,讓世子殿下見笑了。”馬上又說道,“不知道殿下能不能讓我仔細瞧瞧?”
州府門前的石板廣場,經歷了無數年的風雨,已經不怎麽平整,每一塊石板上都有歲月留下的痕跡。
三千騎黑壓壓地騎在馬背上,禁軍精銳帶給人的氣勢,和普通軍隊完全不同。
在這種場合下,能夠順溜的說話已經不容易,竟然還能把貪婪直接說出口的……竺年忍不住笑了起來:“我是天使,你是誰?”
天使,天子使者,行走在外,代表的就是天子。
竺年這話說出來,正常人應該就已經知道不是什麽好話了。
但是通天王自詡連人都不是,當然不會把他一個小年輕的氣話放在眼裡,同樣笑道:“我是國師座下左護法通天王!”
“倒是不知道我大薑有國師,也不知道皇叔什麽時後封了一個通天王。”竺年轉頭問身邊的一位禁軍隊長,“你有聽說過?”
禁軍隊長已經繃不住面無表情,顯出怒容,大聲呵斥:“我大薑從未有國師,也未曾有通天王!本地知府何在?”
這位隊長不同於其余領隊的百戶,是一位千戶大人,整個三千騎暫時都聽命於他。可以說,他才是這次行動的武力保障。
這麽一位真正殺敵無數的將領,發怒起來給人的威視更加直觀。
一名身披鶴氅的白胖中年,就站在通天王身後不遠,腳下一軟,連滾帶爬過來:“下官在!在在在……”
竺年說道:“你們是正經的朝廷命官,竟然站在一名妖人身後,是不打算聽命於陛下,打算改換門庭了?”
白胖中年怕的是禁軍,可不是竺年。誰都知道竺年只是個質子,哪怕他現在領了命令,也不足以讓他產生任何恐懼,猛地抬頭說道:“殿下來此,是為平叛,叛軍就在城外。不知為何殿下拖延聖命,反而無端生事?”
“無端生事?”竺年輕笑一聲,“你怕是不知道什麽叫做無端生事。既然你這麽誠懇地提了要求,我也不好讓你們失望。”
他輕輕一扯韁繩,雪鴉抬腿一踢一踏,趾高氣昂的白胖中年頓時被踩在石板路上。
雪鴉本來就比普通馬匹要更高大,加上竺年的分量,別說是一個沒怎麽鍛煉過的文官,就是一名經過嚴格訓練的武人都扛不住,一眨眼就只有出氣沒有進氣。
竺年又扯了一下韁繩,沒讓雪鴉上去踩第二腳:“不能直接踩死了,得把人帶回去,也讓皇叔聽聽,這位……天羅教的知府,說話是有多好聽。”
他說話間,手上鞭子一甩。
眾人聽到聲響,才注意到丈長的鞭子已經在通天王的脖子上繞了兩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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