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背下來……那可是要命的。
“行,你就在這兒抄。來人,筆墨伺候。”江衝揮揮手,示意她去書桌前坐著。
莫離在外聽著兄妹倆的談話,見江蕙開始抄書,便領著繡娘進來給江衝量體裁衣。
江衝無奈,相較於各種款式的綾羅綢緞,他還是更喜歡穿輕便透氣的棉布衣裳,穿著舒服,動手的時候也方便。
但是身在這個位置,一切吃穿用度絕不僅僅是他自己的生活所需,而是代表了整個侯府的臉面,不能單憑他自己的喜好來決定。
“常服樣式簡單些,不要廣袖,鞋底要硬一些,別在上面繡亂七八糟的東西。”朝服以及某些特殊場合的禮服不能隨便改,唯一能稍作修改的就只有平日穿的家常衣裳,就這還不能改動過大。
莫離囑咐繡娘記下,像終於盼到遊子歸來的老母親一般抹著眼淚笑道:“侯爺這三年可沒少受苦,黑了瘦了,說話處事也越發像咱們駙馬爺。”
江衝卻是知道自己為何會有這樣明顯的變化,前世從他入軍便是平叛主帥,剿滅叛軍後順理成章成了崇陽軍主帥,除過身邊親近之人,對待其他士兵始終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認為自己只要能帶著他們打勝仗就足夠了,沒必要惺惺作態假裝什麽愛兵如子。
這輩子卻完全不同,三年來和部下們同一鍋裡吃飯同一個帳篷下睡覺,他早就把自己也當做了崇陽軍的一份子,而不是把崇陽軍當作自己用來和皇權對峙的墊腳石。
“侯爺?”
“嗯?”江衝聽見莫離的輕喚連忙回過神來,“跟我入京的人都是從坋州就跟著我的,不可以家奴待之,他們若有事,你及時告訴我,若要來見我也別攔著。”
“是。”莫離小心應下。
重心侍立在角落裡,耳聽六路眼觀八方,遠遠見一個纖秀的碧色身影從月亮門下穿過,眼睛一亮,忙道:“侯爺,四奶奶那邊來人了。”
按規矩,在主人沒有發問,且有大管事在場服侍的前提下,像重心這樣的小廝是不能越過上面主動開口的。
莫離暗暗瞪了他一眼,卻還是幫他圓過去:“想是四奶奶知道侯爺回來的消息,派人來問安。”
江衝點頭,“叫她進來。”
何氏嫁過來已有三年,為江文楷生了長子,主持侯府中饋也有兩年半,將內宅管理得井井有條,完全可以稱得上是賢妻良母。
江衝不知道江文楷還有什麽不滿足的,竟接連納了兩房妾室。
但那畢竟是堂弟房裡的事,江衝不會過問,他只不過是因為何氏在這三年裡管理內宅有功,沒讓三房那些姨娘們作妖,而對她有些感激罷了。
“奴婢小茶拜見侯爺。”穿著綠衫子梳著雙丫髻的圓臉小婢女盈盈一拜,“我家奶奶差奴婢來問侯爺,晚些時候在回香閣設宴為侯爺洗塵可好?”
江衝道:“不必麻煩,明日還有家宴。傍晚叫後廚給我送一桌下酒菜過來,我和紫竹苑的那位周公子喝兩杯。”
“是,奴婢這就去回了我家奶奶。”小茶自行退下,出去的時候回頭對重心笑了一下。
江衝正準備說什麽,見重心眼巴巴地看著小茶離去,笑罵:“沒出息的東西,外頭太陽那麽毒,還不趕緊找把傘送一送?”
重心大喜,謝過主人後,連忙去追小茶。
待他走後,莫離便向江衝請罪:“屬下馭下不嚴,請侯爺責罰。”
已經入夏,江衝頭髮上的水汽很快蒸騰,濃密的長發披在後背上像捂了好幾層棉被似的,他靠在椅子裡,兩個專門負責梳頭的婢女在身後為他束冠。
江衝擺擺手,“你也太小心了,重心自小跟著我,難不成在我跟前連說句話的資格都沒有?”
莫離有理有據道:“屬下聽說,但凡是那些傳承數代枝繁葉茂的大家族,必定規矩森嚴賞罰分明,如今不比以往,外有您和四公子立足朝堂,內有四奶奶主持中饋,咱們家裡眼看著蒸蒸日上,這時候就更應當約束下人立下規矩,以防日後禍起蕭牆。侯爺身為一家之主,重心若連謹言慎行都做不到,他就不配在侯爺身邊服侍。”
江衝緩緩歎了口氣,這回倒不是因為無語,而是實打實地覺得莫離這話在理,千裡之堤潰於蟻穴,還是要從一開始就防患於未然。
“罰你半個月月錢,重心罰他去後廚挑水一個月。”
“屬下遵命。”
侯爺剛回來就罰了最信任的大管事父子,婢女們越發小心謹慎不敢行差踏錯一步,誰知江衝又道:“不過你這話說到我心坎裡了……聽說你家裡有個兩歲的小閨女,這樣,小星小時候戴過的項圈鐲子,你自己開了庫房挑兩對拿去。”
他這個兄長雖不稱職,但從不曾在吃穿用度上委屈過江蕙,只要是江蕙用的那必然都是最好的,衣裳布料不禁放也就罷了,金玉一類的首飾卻是放上個十幾二十年都不成問題。
莫離:“謝侯爺賞賜。”
待婢女們收拾整齊後,江衝又忙著看帳目,莫離本想勸他剛回來歇一歇,但轉念一想,明日端午節江衝要入宮請安,要去公主府祭拜,回來要主持家宴,過完端午他的那些好友們肯定要攢些飯局宴會請江衝去赴宴,到時候更不得閑,便不再多勸。
江衝翻看著章俊呈上來的帳簿,面上不動聲色,心底卻在暗暗驚歎章俊的經營手段和毒辣的眼光,短短三年時間,當年為了羞辱汙蔑江衝的趙家而盤下的三個首飾鋪子,如今已擴大了規模,並在聖都小有名氣,連帶著周圍附近的許多鋪子都摻進去不少乾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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