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新德想了想,“這樣吧,夜裡我先同那王元忠探探口風,若是水師能在這事上含糊過去……”
“不成的。”江衝竟給他氣笑了,“當初借船明裡用的是趙國公的名義,實際誰不知道是七皇子要用,王長秋為了巴結他可是很舍得下本,讓他兒子來駕船,這會兒出事兒再推卸責任,一是為這事開罪水師劃不來,二是沒那個必要。”
“好好好。”蔡新德連忙止住他的話頭,“你快歇著,我和老杜看著呢。”
“不了,我去江裡看看,換老杜回來幫你。”
“可你……”
“我沒事,祝縣令畢竟是長公主門生,由我出面更好辦事。”
江衝不顧眾人勸阻,換了衣裳,捏著鼻子灌下一大碗治風寒的藥,找了條船便往下遊去。
沉船之地名叫亂人灘,是竺江水域出了名的危險路段,近些年往來南北的覆船案,有將近十之七八都是發生在這附近。
東西兩岸皆是一望無垠的田野,放眼望去,滿目青翠,偶有幾座稀稀疏疏的茅草屋坐落在田間地頭,像一個個忠於職守的衛士。
江衝無暇賞景,裹著披風窩在船艙裡,因不知亂人灘狀況,恨不能添雙翅膀眨眼間飛過去。
那廂,有祝縣令特意調來的打撈隊,已將兩艘樓船的沉沒位置大致確定,但到底要不要完整地打撈上來,還需要有個拿主意的人。
杜寬正因此事焦頭爛額,同水師派來駕船的指揮使王元忠兩個大眼瞪小眼,誰也不敢出這個頭。
他二人商量來商量去,最終還是決定今日暫且到這兒,等回了縣裡驛館,大家一起拿主意。
祝縣令一聽這話就看透了這位杜侯爺繡花枕頭的本質,正要安排留守的人手,身邊眼尖的衙役便已經發現了來自上遊的兩隻小船。
江衝扶著重明的手跳上祝縣令的船,掃了眼江面的狀況心裡大致有數,上前客客氣氣拜見:“多謝祝公仗義相助。”
祝縣令哪敢讓他真的拜,連忙扶住江衝,見他腳步虛浮面色潮紅,說話帶著鼻音,心知這位是帶病來主持大局的,忙道:“舉手之勞而已,侯爺客氣了。侯爺,您看如今這……”
江衝順著他進了船艙,“勞煩祝公將水下狀況同我細說。”
祝縣令命人將剛剛繪製的草圖鋪在小桌上,“侯爺請看,這是竺江在安州境內的水段,本縣這一段江岸較之別處寬了一半,因而此地江水流速較緩,泥沙更易沉積不去。昨夜沉沒的這兩艘船,一前一後,皆是側翻,只怕……”
“打撈不易,我明白。”江衝點點頭,示意他繼續。
祝縣令道:“本縣每年夏汛前清理積淤泥沙,對江底狀況倒是一清二楚,只不過眼下清淤隊各自歸家侍農,要召集人手只怕還得一兩日。”
江衝前世忙於安撫死傷,對於沉船的狀況還是聽蕭尋口述的,蕭尋告訴他,這清江縣令不願沾染這等麻煩,只派了兩艘打撈船任他們調用。當時江衝隻覺這祝縣令好大的派頭,於是自己掏腰包從周邊雇了人手進行打撈,後來祝縣令帶人來,他還給了人家好大的沒趣。
“不妨事,一兩日還是等得起的,勞煩祝公盡快召集人手打撈沉船,所誤農事我自會如數賠償。”
這一番通情達理顧全大局的言語讓祝縣令不禁暗暗重新打量起這位少年襲爵的小侯爺,小小年紀便分得清輕重緩急,平陽侯府也算是有幾分指望了。
與縣令交談完畢,江衝又狀似無意間想起:“對了,昨夜幫忙救人的漁家呢?”
杜寬一指不遠處的兩艘漁船,“在那呢,似乎是想幫著打撈順帶掙些幾個錢。”
“我去謝謝他們,你們先回去,不必等我。”說著,江衝便跳上輕便的小舟,往漁船那邊去。
杜寬不可思議地對王元忠道:“幾個打漁的,給幾個錢便打發了,他堂堂一個侯爺,至於還親自去同那些下九流的人說話?仲卿這可真是越來越掉價了。”
王元忠哪敢接這種話,簡直巴不得自己沒長這雙耳朵。
漁船上,柴銘一副漁夫打扮,正躺在船艙裡面悠悠閑閑地喝茶,見江衝挑簾子進來,連忙起身,打量著江衝的臉色:“侯爺沒事吧?”
江衝擺擺手,“我沒事,昨夜多虧你們了。我在這裡替那些被搭救之人向漕幫致謝。”
柴銘連忙攔住他不讓他拜下去,“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侯爺莫要折煞小人,若當真要謝,便去謝那位韓公子,若非韓公子給出的條件足夠優厚,我等也不會插手此事。”
想到韓博,江衝心中微暖,笑道:“我自會好好謝他。你們昨夜可有發現?”
柴銘道:“昨夜有人先一步來到此處,在西岸點了一堆篝火,除此之外江水之中再無異常。”
“篝火?”
“正是。”
江衝想了想:“在何處?”
柴銘道:“西岸一處高地,立於船頭一眼便能看見,夜裡更是無比顯眼。”
結合前世情形,江衝心底隱隱有了猜測,但目前也僅僅只是猜測,更進一步證實還需要等船骸打撈上岸才能確定。
“你先歇著,我去岸上看看。”江衝從漁船回到小舟,帶人上了岸。
裝作隨便走走緩解眩暈,果然在沉船的西南方一片小山坡上發現了燃過篝火的痕跡,周圍方圓一丈的草地全被人撒上了細沙濕土,沙地上除了幾團雜亂的腳印以外再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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