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拈起一點沙土在指尖搓開,又放在鼻尖聞了聞。
潮的,一股子江水的腥味。
也就是說,昨夜案發前,有人提前一步來到此處點燃篝火,為了防止火勢蔓延,還特意從江中取了些泥沙鋪在周圍。
江衝前世在大理寺待過不短的時間,自然也學了些斷案技巧。
他命人重新點起篝火,退開一段距離,左手邊碧波蕩漾行船往來,右手邊阡陌交通屋舍零落。
所以,鋪設這些泥沙究竟是為了左邊還是右邊?
第30章 難消美人恩
江衝沒在江邊多待,搭乘祝縣令的船回了清江縣,婉言謝絕了祝縣令的宴請,回到驛館正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等著他。
江蕙惴惴不安地雙手背在身後,見兄長愁眉不展食不下咽的樣子,也不敢直接開口,試探著說:“哥,四哥來信說他高中了。”
“第幾名?”
江衝倒不覺意外,以江文楷事事爭先的性子,這兩年必然是拚了全力要壓過他,縱然他不考了,江文楷也不會輕易松懈。
江蕙:“二甲第七。”
江衝一怔,忍不住搖頭輕笑,“十鼎甲,江家祖祖輩輩都沒出過一個二甲進士,如今你四哥他這可就算是咱們家最有學問的了,等回了京,你盡管去瞧瞧他尾巴翹上天沒。信呢?拿來我看看。”
江蕙小心翼翼地從背後拿出已經被她拆開看過的信,放在江衝手心,便開始一疊聲地認錯:“哥,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我不該好奇,更不該隨便拆你的信。我再也不敢了!我發誓!哥,你一定要原諒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江衝萬分詫異,他們家這沒心沒肺的小丫頭,兩輩子加起來都沒這樣誠懇主動地認過錯。
這得是闖了多大的禍啊!
江衝根本就沒從她一長串的道歉中捋出重點,拆了江文楷給他的信用得著這樣驚惶嗎?
他正要展開信紙,被江蕙一把按住,“哥,你先答應我一定要原諒我。”
江衝一頭霧水地動用讀心術,卻只能聽到一大堆諸如“死定了”、“完蛋了”、“會不會關禁閉”之類的心聲,越發好奇江文楷到底在信中寫了什麽能讓這小丫頭如此膽戰心驚。
“你先松開。”
江蕙死死捏住信紙兩邊:“你先答應我。”
江衝:“好,我答應你。”
畢竟是一手養大的親妹妹,哪怕她把天捅個窟窿,做兄長的只有給她收拾爛攤子的責任,哪有不原諒的道理。
“也不罰我?”
“不罰。”
江蕙松開手,迅速閃到門邊,做好隨時跑路的準備。
江衝展信一目十行地瀏覽完畢,視線落在猶如驚弓之鳥的江蕙臉上,平靜得如同什麽事都沒有,招招手:“過來。”
江蕙:“哥,有話你說,我站著就好,站著長得快。”
江衝一抖信紙,“除了你還有誰看過?”
江蕙連忙搖頭:“沒有,隻我一人看過。”
江衝用腳尖勾了個小凳子到自己面前,“過來坐下。”
江蕙正欲奪門而出,卻聽江衝又慢悠悠補充:“別讓我說第三遍。”
江蕙欲哭無淚,若換做別人這樣說也就算了,大不了以後躲著走,偏偏江衝是她在這世上最親的人,這一刀早晚得挨,別說十五,她連初二都躲不過。
一步一挪地走過去,戰戰兢兢坐在小板凳上,“哥,你說好了不罰我的。”
江衝歎了口氣,腦子有點亂,“你都看到了什麽?”
江蕙是和大房的彤哥兒姑侄倆一塊啟蒙的,如今彤哥兒已經能寫出像模像樣的文章了,江蕙自然早已具備獨立看話本的能力,且平日招貓逗狗之余沒少看。
面對眼下情形,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話本中偷聽到主人秘密的小侍女被滅口前的場景,何止相似,簡直一模一樣!
“我我我……我什麽都沒看到!別殺我!”
江衝:“?”
“江小星。”江衝不禁加重了語氣,放輕了聲音,“你好好說話。”
“哥,我真的什麽都沒看到!我就是……就是……”江蕙欲哭無淚,她若是早知道會這樣,一定在拆信之前剁了這雙多事的爪子。
孰知兄長的反應卻出乎她的意料,江衝道:“看到了就看到了吧,也不是多大事。”
江蕙一愣,“哥?”
江衝捏捏她的小臉,“我有那麽可怕?”
“沒有沒有。”江蕙連連搖頭。
“還是說你認為你哥哥我給你丟人了?”江衝看得出這小丫頭純屬是為不小心看到秘密害怕被罰,而無關別的事,所以故意有此一問。
江蕙忙道:“才沒有!”
“還有,你給我解釋一下,‘別殺我’?你又看了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
繼恨不得剁了爪子之後,江蕙又恨不得縫上自己的嘴。
她試圖蒙混過關:“我其實就是瞎說的,哥哥最好了,我從來沒見過別人的哥哥比我哥還好。”
“連罰我都舍不得,怎麽會殺我呢?”
“我最喜歡的人就是哥哥了!”
江衝滿腦子都是妹妹灌的迷魂湯,正欲開口,卻聽江蕙又道:“韓大哥哥以後就是我嫂子了,那咱們家就有一個侯爺、一個進士、一個狀元了!”
江衝……嗆了個死去活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