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副指揮使對著角落裡的婦孺們抬了抬下巴,然後看向堂下跪著的王大當家,“沒長眼睛嗎?還不給大當家松綁?”
一道劍光劃過,王老虎身上的繩索斷開,他連忙掙開雙手,取下嘴裡發臭的爛木頭,撲到江衝腳下連聲道:“軍爺,軍爺您明鑒,小人冤枉!小人不知道哪開罪了您,您就高抬貴手饒過小人吧。”
“不知道哪得罪我了?你後倉裡那些軍糧冬衣都他娘的是天上掉下來的?”江衝抬腳將他踹開。
王大當家顯然是早有準備,慌忙豎起三根手指道:“那都是下風崗孫大龍寄存在我這兒的,難不成……難不成那都是軍爺您的?小人當真不知道哇!小人要是知道,就算借我一百個膽也不敢碰軍爺您的東西!”
“是嗎?”江衝就靜靜地看著他演。
“是是是!”王大當家忙不迭地磕頭,“是那姓孫的說,存三個月,三個月後分小人三成。小人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起了貪念……可小人真不知道那是您的,您那些糧草小人可是一粒米都沒碰過,您老就放小人一馬……”
正當王大當家苦苦哀求之際,江衝抬手示意,重明押著另一個五花大綁的人進來,那人臉腫成了豬頭,卻不妨礙從他的身形和衣著來辨認出孫大當家的身份。
孫大當家齜牙咧嘴地想要和王老虎拚命,被重明一腳踩在膝彎跪倒在江衝面前,咬牙忍著疼,聲淚俱下道:“軍爺……王老虎血口噴人!小的一心投誠,歸順朝廷,又怎會明知故犯拿您老人家的東西!軍爺,小的句句屬實,絕不敢有一個字欺瞞,軍爺您明察!”
江衝當然知道這姓孫的是日夜翹首以盼,就等著名正言順地歸順朝廷,斷不會前腳剛爬上朝廷的船,後腳就去鑿船。
但江衝就是看他不順眼,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江衝準備出發回京的前一天來投誠,這不故意給人添堵嗎?
江衝一想到若是沒這姓孫的,此時此刻他或許在蓬萊仙洲的某個畫舫裡和好友們賦詩飲酒,又或許是和韓博花前月下……不管怎麽著都好過在這土匪窩裡聽他倆鬼哭狼嚎。
別人出雙入對,獨他形單影隻。
這麽一想,更氣了,越發看這罪魁禍首不順眼。
“照這麽說,你二人之中,必有一人說謊。”
在得知祥龍寨糧倉被洗劫一空的時候,江衝第一時間不是查找糧草去向,而是帶人殺上下風崗,借著興師問罪的名頭親自動手揍了孫大龍一頓,但氣沒撒完,此刻就想看他倆狗咬狗,“可是你們振振有詞,又拿不出證據,我倒不知該信誰。不如你倆打一場,誰贏了我聽誰的。重明,給他解開。”
又是一道劍光,孫大龍身上的繩索斷開,大喝一聲衝向王老虎。
江衝單手支著下巴,百無聊賴地看著這場毫無看點的“龍虎鬥”,看著看著上下眼皮開始打架。
白英捧著一個竹筒匆匆跑進來,“老大,高將軍急召!”
江衝一個激靈醒過來:“什麽?”
第51章 前鋒營主將
蒼陽縣一農戶聚數萬之眾揭竿而起。
朝廷調十萬大軍平叛。
江衝連夜從龍虎寨趕回坋州,從高振處得知這個消息時,最初是震驚,隨後又疑惑。
雖然高振接到的密報中沒提到反賊的名字,但江衝知道就是荊南。
荊南祖籍在蒼陽。
前世荊南造反是在景仁二十八年的秋天,率領十三萬農民起義軍佔領七座城池,和朝廷周旋了整整九個月才被剿滅。
而如今足足提前了三年不說,聲勢也不如從前浩大。
根據從前交手時的了解來看,荊南不是個沉不住氣的人,造反是有預謀的,究竟是什麽原因促使他在準備不充分的前提下倉促起兵?
江衝無法從隻言片字的密報中查出真相,但他卻難以抑製地興奮起來。
這是他江仲卿掌控崇陽軍的第一步,也是他符寧江氏在朝堂站穩腳跟的第一步。
為了踏出這一步,他已經準備得夠充分了。
“將軍,末將請戰!”
高振示意他稍安勿躁,“聖上點名叫你去,便是你不請戰,也不能不去。只是,走之前老夫有幾句話囑咐你。”
江衝道:“願聽將軍教誨。”
“教誨談不上,不過是仗著和大帥有幾分交情跟你這倚老賣老罷了。”高振擺擺手,“我崇陽四部本是由曾經的隴西郡王府兵和延州軍整編而來,跟隨武帝征戰數年,終在收復崇陽一戰揚名於世。大帥可同你說過當初定名‘崇陽’時,武帝說過的話?”
江衝想了想,“記得,家父曾說過,武帝在崇陽一戰後,將麾下十八萬精銳定名‘崇陽’,並宣告三軍:入崇陽軍者,終生效忠大梁,而非皇帝或是主帥,崇陽軍可為國戰,而不為一人戰。”
“沒錯,當年大帥接掌崇陽軍時,也是如此號令三軍,只可惜……”
只可惜什麽?
江衝敏銳地察覺到高振想要傳達給他的話裡暗含著某個意思。
是可惜駙馬去得早?
還是可惜軍中某些人早已經忘記了當初立下的誓言?
高振歎了口氣,沒再繼續剛才的話題說下去,而是拍拍江衝堅實的肩膀,“記著你說的話,若有朝一日執掌崇陽軍,萬不可使之淪為一人之劍。”
江衝一震,若非這三年的接觸從未多想過,此刻他幾乎都要懷疑高振也是和他一樣帶有前世記憶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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