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不疼?”韓博幾乎都可以想象得出江衝這兩年是怎麽過的,手上必定是被長槍磨出一個又一個的血泡才會形成這樣的老繭。
“這算什麽。”江衝毫不在意地笑道,前世這雙手不僅被斷了拇指,還被拔過指甲、燙過烙鐵,區區老繭真不算什麽。
韓博知道,前世是他親手為江衝收的屍,他身上都受過哪些傷,上過哪些酷刑,韓博都一清二楚。
“還是想要從兵權入手嗎?”
韓博無意識地摩挲著江衝的手,掌心出汗寧願墊著絲帕都舍不得放開。
前世江衝走的就是以兵權脅迫王權的路子,當初荊南造反,朝廷派去平叛的軍隊在交戰前夕死了主帥,幾個主將放著叛賊不打,聯名上折子,指名道姓地要江衝領兵,平叛過後,江衝就順理成章地從文官變成了武將,打完荊南打東倭,將東倭揍回老家之後安伮又開始鬧,就在大軍開往安伮的半道上,江衝毫無預兆地反了。
江衝點頭,“這是我唯一可以倚仗的。”
他還想把駙馬爺留下的舊部收歸麾下呢。
韓博松了口氣,“那兵符就不能給你。”
七年前上榆一戰,江聞身死,兵符失落,從此大梁的兵權成了一個虛無縹緲的東西,聖上若有底氣,大可一道聖旨廢了兵符重鑄,但他不敢,畢竟他在軍中安插的親信根本不成氣候,一旦因兵符之事鬧出嘩變的醜聞,到時候非但天子威嚴掃地,甚至連皇位都岌岌可危。
所以六年來,大梁的皇權和兵權始終維持在一個“你不動,我也不動”的局面,並且只要兵符找不回來,這個局面很可能會持續到今上駕崩新君即位。
但同樣,這個局面存在著兩個變數,一是不知所蹤的兵符,二是江衝。
江衝身為公主駙馬唯一的兒子,儼然就是一道人形虎符,只要真正的兵符不出現,以駙馬曾經的威望,江衝這個人形虎符在駙馬的部分舊部面前幾乎可以替代兵符的作用。
而對於此時的江衝而言,他自己就可以號令大軍,沒必要再讓隨時都有可能被聖上設計拿走的兵符重現於世。
就算要重現,也得等到將來他在軍中完全站穩了腳跟才行。
江衝也跟著松了口氣,“我也嫌那玩意兒燙手,你拿著再好不過了。”
說完了性命攸關的事,韓博便有些忍不住撩撥:“我臨走時囑咐你的三件事你有沒有做到?”
這不廢話?
江衝瞪了他一眼,這兩年他除了宮中輪值和私底下勤奮,對外他還是一切如常,該吃吃,該玩玩,連演戲都不耽擱。
至於韓章那小子,在侯府住了三個月以後,他爹派人接他回安州,韓章給他爹回了六個字“此間樂,不思蜀”,後來還是韓母來京才領回去。
“那你說說你是怎麽想的?”韓博循循善誘。
江衝一時語塞,不知如何回答。
韓博也不著急,畢竟親都親過了,他不信江衝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他才這樣想著,手中忽的一空,江衝抽回手,輕輕巧巧地從窗台跳回小樓裡,帶著幾分不自在道:“韓兄剛回京,想必還有許多事情處理,我就先……”
開溜的話被韓博用嘴巴堵了回去。
不同於上一次在黑暗中的經歷,這一次江衝確實真真切切地看到韓博在親他,周正俊挺的眉眼在眼前放大,近到幾乎和對方眼中的自己緊貼在一起,熾熱的呼吸在彼此的肺腑間流淌著,腰間漸漸越界的手掌……還有不斷廝磨交纏的嘴唇。
江衝被逼至牆角,被韓博推搡著坐在牆角半人高的小茶幾上,身後抵著一個空花瓶,身前是韓博極盡溫柔的親吻。
“你就是喜歡我。”許久,韓博一手撐著茶幾,一手按住江衝緊抓住自己胸前衣襟的手,喘著粗氣埋首在他頸間。
江衝沒有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有些迷惘地睜著眼睛。
喜歡,當然喜歡。
他當然可以輕易邁出這一步,但問題是邁出這一步以後又當如何?
“你從前就喜歡我。”韓博低低地笑了起來,那笑聲落在江衝耳邊,竟有幾分悲涼意味,“江仲卿,你敢不敢承認?你還有話沒對我說,從前沒機會再說,那如今呢?你為何又不說了?”
江衝倏地驚醒過來,心底瞬間的猶豫過後,低聲道:“要親就親,廢什麽話。”
說罷他提著韓博衣領不得章法地狠狠親了回去。
已經動了的心,江衝就算能自欺欺人地強行按捺住,也不可能如前世一般將韓博捆了丟出亂局。
從興覺寺山道上相認開始,韓博就已經義無反顧地涉入危局,縱使他刻意回避了許多問題,有著諸多隱瞞,江衝又如何感覺不到他此舉意欲何為。
斷袖而已,他們家駙馬都斷過,想來日後九泉之下,公主疼寶貝兒子舍不得揍,駙馬聽公主的不敢揍小祖宗。
只要這兩位不介意,其余人的想法算個屁!
至於朝廷……上輩子為大梁平荊南、降東倭,江衝自認對得起朝廷給的那幾個錢的俸祿,大不了報完仇找個誰也不認識的地方隱居去!
相比於江衝的如釋重負,韓博則是經歷了一番大喜大悲,喜的是兩世為人,江衝終於有了明確的表示,悲的是前世諸多顧忌,以至於他和江衝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好容易平靜下來,平日那些信手拈來的好話全不見了蹤影,韓博搜腸刮肚才想了一句:“仲卿,你放心,我會對你好,護你一輩子,疼你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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