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道:“三年前咱倆吵架,你生病了,有個管事將消息攔了,不讓人稟報給我,後來被我罰去陪你守孝。”
先前在符寧時江衝便給韓博講過這些年經歷,為了隱去佔星台的痕跡可謂是煞費苦心,就連三年前那段雙方默契之下的冷靜期,也被江衝強行解釋成二人就是否要為了對付韓仁義賠上韓博的前程意見不統一而大吵一架冷戰數月。
“此番回京,難免要多往侯府跑幾趟,我不見得時時刻刻守在你身邊,先讓他們親眼看看,免得到時候輕慢你。”
韓博橫他一眼,“你不跟我吵架,又豈會給人可乘之機。”
“是是是,我的錯。”江衝好脾氣地承認錯誤,又朝著臥房方向抬了抬下巴,“熱水應已備下,你若是累了,就先回房泡個澡,小睡一會兒,若是不覺得累,大可四處走走。”
韓博聽出言外之意:“有事要忙?”
“明日面聖,我得去寫折子。”
“那你去吧,吃飯我叫你。”韓博雖然對新環境有些不適應,卻也不必江衝時時刻刻陪著。
“好。”江衝想了想,回身指著春來身後一人卻想不起名字:“那個誰……”
春來使了個眼色,小廝連忙上前:“小人芋頭拜見侯爺。”
“先前在蘇南還算盡心,就由你繼續伺候吧。”江衝這話是說給韓博聽的,意在告訴他這個叫芋頭的小廝服侍過他,但服侍的時間不算長。
韓博心領神會地點點頭,回房沐浴更衣去了。
重陽從城外十裡亭一直跟到韓宅,可算等到父親得空,見父親背著手進了書房,便回頭看向莫離春來。
二人不約而同地伸手作出“請”的動作,重陽點了點頭便率先進去。
大禮叩拜過後,重陽向父親稟報了婚禮的籌備,以及女方的安置——羅家在聖都是有宅子的,只不過借給親戚住了多年,如今要用宅子嫁女,自然還須一番修繕。
江衝聽完微微一笑,“我這個做父親的屬實失職,還要新郎官親自操辦婚事。”
重陽面色微紅,“父親若這樣說,兒子可就要無地自容了。”
“一句實話而已。”江衝道,“你這幾年辦事越發穩妥,我也沒什麽好囑咐你的。且好好辦,婚後我給你找個差事,以後又是另一番天地。”
重陽隻覺父親話中似有別離之意,眼神微變,正欲開口說些什麽,卻見父親揮手示意,他便默默退了出去。
莫離和春來看完了這父子二人對話的全程,卻都沒顧得上揣摩江衝話裡的意思,都還在為自己的未來擔憂著。
只不過莫離擔憂的是他在侯爺這兒失了信任,以後怕是再難出頭;而春來卻在擔心侯爺同莫離三十年主仆,萬一侯爺念著舊情讓自己將管事權交還給莫離。
對待奴仆,江衝便不需要如先前那般和顏悅色,問過府中諸人的近況,得知他四叔這一年多以來身體不大好。
江衝沉默片刻,吩咐春來庫房裡的藥材只要是四老爺用得上的,可以隨意取用,同時也要照看好還在備考的江文洲。
——從東倭戰場回來後,江文泰被江衝安排去了北境,年初時候參與了曲承縣的重建以及傷兵和流民的安置,如今得到朝廷正式授予官職擔任曲承縣丞;而江文洲,他在見識了戰場上的殘肢斷臂後,毅然決定要繼續考科舉,除非考到三十歲都考不中。
重陽的婚禮定在十月初五,隔上十來天便是今年的會試,江衝自然要多關心些。
次日清晨,江衝入宮覲見。
聖上早料到江衝會一大早入宮,特意空出一段時間,又命小黃門在宮門口接他。
江衝跟著小黃門進勤政殿,卻沒想到魏王也在殿中,微微一愣,便乾脆利索地叩拜行禮。
聖上叫人給他賜座,向他詳細詢問頌州各縣的狀況。
江衝隻坐了三分之一的位置,腰背挺直,左邊袖子裡揣著出征前太上皇賜給他的兵符,右邊袖子裡藏著連夜寫好的奏折,對聖上的問題對答如流,極盡詳細,絲毫不因大部分情況他早已在這半年多的奏折中上奏過就有所敷衍。
殿中有不少人都還是太上皇在位時的宮人,看著此情此景不由暗暗驚詫,仿佛江侯在禦前出言不遜還是昨日的事,隻一轉眼,就再看不出從前的影子。
江衝說得口乾舌燥,連飲下兩盞茶方才有所緩解。
聖上見此莞爾一笑,命人準備午膳。
用過午膳,江衝主動上繳兵符。
聖上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只收回半邊,並且許諾只要他江仲卿在一日,北境三十萬兵馬便不會交予旁人之手。
江衝感激涕零地表示臣必不負陛下的信任,緊接著呈上早已準備好的奏折。
聖上從頭到尾仔仔細細地讀了兩遍,合上奏本,對江衝道:“卿所奏之事非小,容朕仔細閱讀,改日再召你與相公們共同商議。”
“理當如此。”江衝告退前請求去覲見太上皇。
聖上微微笑道:“去吧,想必太上皇見了你心情會很不錯。”
江衝便告退。
待他離開,魏王主動問道:“兄長方才何以歎息?”
“你自己看吧。”聖上讓人將江衝奏折拿給他。
魏王接過一看,皺眉道:“他想避開朝堂?”
聖上目光悠遠,“朕原本想著留他在京休養,還打算讓他教授你武課。朕記得你小時候那麽喜歡他,想方設法纏著朕帶你去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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