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之中安靜了一瞬。
“江仲卿!”
聖上勃然大怒,抄起手邊硯台就朝江衝砸來,怒不可遏地指著江衝:“來人!平陽侯禦前失儀,言語狂悖行為瘋癲,把他給我押入天牢!”
“陛下,萬萬不可!”丁相公急忙阻止。
鄒相公也忙道:“陛下三思!”
聖上氣得眼睛都紅了,哪還聽得進去這些勸阻,更是鐵了心要嚴懲江衝。
江衝是被人從福康宮拖出去的,出了大殿他就配合得很,還主動給押送他的禁軍建議把他雙手雙腳都鎖上。
剛出宮門,大太監張仁就一路狂奔地追過來,傳了一道口諭,不把江衝往天牢關押了,給他換個地方,還是個老熟人的地盤——
烏梅台。
曾經關過他三舅襄王蕭晛的烏梅台。
襄王蕭晛在建寧元年“病逝”了,這烏梅台空置了兩年,可算又迎來了新住戶。
江衝對這新住處還挺滿意,雖說舊是舊了點,可寬敞啊,三個連在一起的大院子,二十來間大屋子,江衝想在哪睡就在哪睡。
唯一不太滿意的是此處雖名為“烏梅台”,卻沒有樹,沒有樹就沒有樹枝,耽誤他習武。
所以江衝拆了個紫檀木的桌子,拿桌腿當劍使。
等到江蕙入宮求過太后,得以進烏梅台探視時,已經是三天后。
這三天裡,老天爺不給面子,一直在下雨,江衝那把自製的桌腿劍始終沒有派上過用場。
不過他也不寂寞,因為第二天傍晚就有個很會哄人的小朋友偷偷溜進來給他解悶。
以至於江蕙進了烏梅台,第一眼看見的不是她哥,她瞪著蕭綺脫口而出:“你怎麽在這?”
蕭綺尷尬地摸了摸鼻子,“那什麽,表叔,你們先聊,我出去走走。”說完一溜煙地跑了。
江衝懶洋洋地歪在椅子裡,朝著蕭綺離開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問他妹:“你倆有過節?”
江蕙冷哼一聲,接過侍女手裡的三層大食盒往桌上一放,氣呼呼地在旁邊坐下,“我的事就不勞你老人家操心了,還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江衝自討了個沒趣,低頭笑了一下,打開食盒,看著滿滿當當三層盒子裡裝著的全是核桃,笑容僵在臉上,“給我帶這麽多核桃做什麽?”
江蕙沒好氣道:“韓大哥哥說,讓你多吃核桃補補腦子。”
江衝:“……”
完蛋了!
他好像一次性把兩個最不能惹的人給惹生氣了,還是相當不好哄的那種。
“他還說什麽了?”江衝問。
“韓大哥哥還說。”江蕙清了清嗓子,學著韓博平平淡淡的語氣:“你入宮前是怎麽答應我的?這就是你說的‘不亂來’?”
她說完,滿是不讚同地看著江衝道:“哥,你這次真的有點笨,你跟那女人在禦前對質做什麽,那些男人就喜歡那種穿白衣裳弱不禁風動輒哭哭啼啼的柔弱嬌花,她一哭,別人心裡肯定就偏向她了,你就是有理也會變成沒理。何況清者自清,相信你的人就算你不解釋也會信你,不信你的人就算你發毒誓以死明志他們也會找各種理由編排你,那些無關緊要的人,你何必在意他們的看法。”
江衝有些欣慰地看著他妹,“我家小姑娘是真的長大了。”
江蕙俏臉一紅,“我跟你說正事呢,少扯那些有的沒的。”
“好,說正事。”江衝也端正了態度,看了江蕙的乳母一眼。
乳母會意,將跟在江蕙身邊服侍的四個丫鬟打發出去守著外面。
江衝道:“我不是在乎外人的看法,你看我跟明輝這麽多年,受過多少白眼,背地裡多少人指指點點,我們理會過一句嗎?沒有,就像你說的,那些無關緊要的人怎麽想怎麽看,我一點都不放在心上,可如今這事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了?”江蕙反問。
江衝歎了口氣,語重心長道:“因為這件事不僅是我一個人的事,還牽扯到了你。你才剛及笄,眼看著該議親了,你哥我鬧出這種醜聞,勢必會影響到你。這事旁人總會說三道四,我這回拚著不要臉不要命鬧上一場,只求個清白。今後旁人說起你哥,也只會說你哥潑皮無賴不要臉,而不會說你哥在外面跟青樓女子亂搞還留了野種。兩害相權取其輕,出了這種事,隻想著清者自清是不行的,還要學會把損失降到最低。”
直到此刻,江蕙方才明白兄長那天在福康宮看似失去理智的瘋狂舉動竟是為了自己,不由得濕了眼眶:“可你也被關起來了。”
“聖上關不了我幾日,等著吧,過幾天我就能出去了。”江衝淡淡道。
“真的嗎?聖上都被氣得罷朝了。”江蕙不太相信這事能輕易揭過。
聖上不僅罷朝,還氣得連飯都吃不下去,把自己關在福康宮不見任何人,就連賢妃帶著聖上最寵愛的五皇子都被拒之門外。
江衝道:“等過幾天,我心氣順了,給聖上寫個請罪的折子,自然就能出去。”
說到請罪折子,江蕙才想起來自己也帶來了一份草稿,從荷包裡拿出來遞給江衝。
江衝大致瀏覽過一遍,搖頭失笑,問乳母要了火折子,將紙張點燃燒掉,“你替我帶句話給明輝,就說,讓他不要輕舉妄動,此事一切因果等我回去告訴他。還有,不準任何人以我的名義上疏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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