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衝曾聽韓博說過,在那個洪先生沒有被佔星台重生、長公主未曾葬身火海的世界,長公主以鎮國公主的身份代天子攝政十年。
也就是所謂的“女主江山”。
而今長公主都逝世十三年了,還鎮什麽國!
好在鄒相公和幾位重臣也不同意,紛紛開口勸說聖上。
江衝見有大佬們穩住局面,也就沒有開口。
誰知聖上得不到支持,還將目光投注於江衝身上,企圖從江衝臉上看到一點讚同。
江衝隻好硬著頭皮道:“臣以為鄒相公言之有理,大長公主功過是非早已在十年前就已經蓋棺定論,今當務之急是陛下的登基大典,屆時四方來使匯聚京都,禮部責任重大。”
雖然江衝拿禮部頂上去,唐之元還是很感謝他,不說加封“鎮國”的政治意義,就說加封的禮製就是一項大工程。
而眼下,登基大典、四方來使、皇后冊封、皇太子冊封……呃,這個還不一定,還有宮妃冊封、功臣封賞,以及適當的恩蔭赦免,這哪一項不是大工程?哪一項不需要禮部出力?
要是江衝能替禮部多免幾項,哪怕他指著唐之元鼻子罵,老唐都會感激他。
接下來唐之元就著江衝遞來的台階,順水推舟地稟報起了登基大典的細節。
聖上無法,隻得按下不提,卻在小朝會結束後單獨將江衝留下。
“眼下朝堂未定,樁樁件件都需要禮部操勞,實在不必再在小事上過多關注。”江衝說得冠冕堂皇。
聖上:“你覺得這是小事?”
這事在江衝心裡一點也不算小,他是打死也不會同意的。
話音一轉道:“況且大長公主喜靜,若是加尊號,勢必要增改公主陵寢以合禮製,豈非讓大長公主在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寧?”
尊號還沒加,江衝就已經將“大長公主”這個詞喊順口了。
不過這個理由倒是讓聖上遲疑。
於是江衝一個頭重重磕下去,“求陛下成全。”
“你……”那聲音聽得聖上都覺得疼,本想說“你是不是聽到過些什麽”,但是在看到江衝那一臉的堅定之色,又問不出口,隻好胡亂搪塞道:“此乃國事,大長公主會體諒的。”
江衝無法,隻得問道:“敢問陛下,大長公主有何功績足以‘鎮國’?”
這話其實就是“不配”的另一種說法。
這下輪到聖上變臉了,“江仲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江衝不動如山:“臣只是把將來別人會問臣的問題提前拿來問聖上而已,若臣能答得上來,定不會阻攔。”
聖上沉默了。
並非長公主沒立下過功勞,而是長公主的功績早已融入皇帝的寶座,其中有許多東西說不清,也不能拿到台面上來說。
就比如武帝即位之前,公主入京為武帝拉攏八大家勢力,這是能寫在聖旨上的嗎?
再比如,武帝即位之初,公主執掌執刑司,暗中清洗朝堂,這是能拿到明面說的嗎?
雖說長公主還有肅清吏治之功,但那不是長公主一個人的功勞,單憑這點也不夠追封個“鎮國”。
江衝是打定了主意要讓聖上打消這個念頭,所以態度堅決,絕非假意推脫,說的話也句句直刺聖上內心。
最終聖上不得不讓步:“此事暫且擱置,容後再議。那個去給丁相公傳旨的特使,你有建議的人選嗎?”
傳旨一般是禮部的事,輪不到江衝瞎指手畫腳,可如今禮部忙啊!忙得雞飛狗跳人仰馬翻的,哪還能騰出人手去宣旨。
聖上既然這麽說了,也是有讓江衝出馬的意思,畢竟丁相公入朝不是來當花瓶擺設,是來執政的,江衝如果能先一步和這位未來宰相搞好關系,好處是顯而易見的。
江衝想了想,丁相公家鄉就在韓博老家蘇南隔壁縣,而且韓博他去年監軍的時候不是禮部員外郎麽,差不多夠了。
聖上聽完皺眉道:“你腦子裡一天就不能想些風花雪月以外的正事嗎?”
江衝道:“臣這就是正事,臣真心仰慕丁相公,若非如此,也不會當著鄒相公和部長們的面附議此事。臣只是自覺粗鄙,恐在丁相公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若有韓明輝在旁提點,臣心裡踏實許多。”
聖上:“……”
江衝本以為到這一步就差不多了,但聖上又轉手給他丟了個雷:“你義妹如今懷著身子,平日無聊,有空讓你妹妹多進宮走動,陪她說說話。”
江衝乍聽這話還愣了一下,他還在想自己哪來的義妹。
隨即意識到聖上說的是傅氏——他義兄周傅的妹妹,簡稱義妹。
好家夥,這就懷上皇嗣了?
江衝:“……”
不會是在先帝喪期……
許是江衝目光太過震驚,聖上還下意識地解釋一句:“快四個月了,朕準備封她為昭儀。”
好家夥,九嬪之首!
內宮之事江衝絕不多嘴,只不過江蕙進宮陪傅昭儀就沒那個必要了,他隻恨當初沒有把江蕙留在符寧鄉下當個村姑。
出宮時,正好遇見進宮給親娘郭太后請安的豫王。
聖上下旨追封生母為德昭皇后,奉繼母郭氏為皇太后,旨意已經擬定,就等登基大典上宣讀。
江衝腦子裡轉了個彎,勾著豫王肩膀給郭太后請安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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