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罷。”華容知道裡面的書房很大很大, 陛下肯定又是坐在最靠後的萬裡江山屏風前,所以從門裡傳出來的聲音有些渺遠。
門扉“吱呀”打開, 陽光灑了進來, 華容仰頭, 果然不出他所料, 一個黑衣人影高坐在階梯上,十二冕旒晃動輕擊,他背著光根本看不清對方的容顏與神情。
不過這不是問題, 他噠噠噠跑過去,穿過木磚,跑上階梯, 來到這帝國主宰的腳邊。
楚國是最後一個夷滅的國家, 華容就是在楚國亡國前夕出生的,他今年八歲了, 意味著這年輕的帝國已建成八年了,而這帝國的主人也已年過不惑。
在這平均壽命只有四十歲的年代裡,雍帝已算高壽,但他半分不顯老態,棱角分明的面龐,鬢若裁,眉如劍,鼻似膽,一雙琥珀色的眼睛銳利如刀,過於威嚴與冷峻,無怪乎諸皇子見到雍帝,就如老鼠見了貓。
但華容渾不受影響,抱著雍帝大腿,眼睛滴溜溜地轉,小聲如做賊般道:“陛下陛下,我給你講個秘密。”
雍帝睨他一眼,放下掌中文書,往後一靠,“是廚房的大娘和守門的衛士好上了,還是七公主的釵子被五皇子偷了,還是李美人和王少使耐不住寂寞親嘴了?”
“陛下,您也太小瞧我了,這些小秘密已經不會讓再我一驚一乍了。”華容小大人似得一歎,“皇宮這種地方啊,埋藏了代多人的愛恨,也就會衍生出辣麽多的情仇,沒什麽濕奇的。”
雍帝閉目仰頭,並不吱聲。華容等了半天,也沒等來詢問,氣鼓鼓戳了戳對方大腿,有點硬哦。
雍帝仍未睜眼,淡淡道:“在分享秘密前,朕想你應該先不讓嘴巴漏風。朕沒興趣聽辣麽多濕奇的事。”
華容捂住掉了兩顆乳牙的小嘴巴,往後一倒,哇哇道:“麗妃娘娘果然沒騙我,我就是你圈養起來的吉祥物,用來顯示您和大雍的仁德,緩和各國的矛盾,您根本就不愛我,嗚哇——我好可rian啊——”
就算很努力地在矯正字音,意識到自己的“可憐”還是變成了四不像的可rian,他閉上了小嘴巴皮,嗚嗚地哭泣。
套路中,面前的人該一挪貴臀,彎下腰抱起他,無可奈何地搖頭說,“你啊——別人說什麽就信什麽?嗯?”然後在他“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的絕不信任下,逼不得已告訴他真正身世。
可是面前的人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隻道:“你明白就好。休要將鼻涕蹭到朕的衣擺上。”
唉,陛下還是那個鐵石心腸的陛下。
根本沒有慈父心腸嘛。
他肯定猜錯了呢。
最後,還是華容自己撿起了劇本,用無可奈何的語氣道:“陛下您啊——別人說什麽您就認什麽?唉——”他給人捏起大腿,揉起太陽穴來。
糟糕的按摩技術讓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雍帝終於微微皺起眉頭。
華容報復成功、心滿意足。
唉,他按摩這麽差勁,三皇子都說是酷刑了,陛下還願意讓他按,肯定是真愛兒子了叭。
直到他走後,龍椅上的雍帝睜開雙眼,輕按額角,有一瞬間的惘然,轉瞬清明銳利,傳來內侍,吩咐道:“去查麗妃三天內的一言一行。”
第二天,麗妃就因為出言不遜、忤逆悖德進了冷宮。
妙啊——華容小手輕拍,對三皇子說,“放心罷,壞女人再也不會欺負你了。開心嗎?”
霍承璧一言難盡地看著他,提醒道:“那是我母親。”
“那你開心嗎?”華容實事求是地問。
霍承璧撇了下嘴角,輕聲道:“所以不能表現得太開心。”
“虛偽。”華容朝天翻個白眼。
霍承璧:“你說母親去冷宮了,我無人撫養,父皇會將母妃放出來嗎?”
華容乾脆利落三連擊 :
“不可能。”
“不會。”
“你想都別想 。”
麗妃不是霍承璧生母,只是霍承璧生母歐侍嬪前年被打入冷宮,霍承璧年幼,而交給麗妃撫養而已。但麗妃和歐侍嬪不和,以致極盡苛待霍承璧。
霍承璧本是再恭謹不過的性子,知華容受他父皇寵愛,待他一向溫和有禮。華容是個鬼機靈,最不耐煩他這種循規蹈矩的性子,一向是和胖乎乎傻得可愛的二皇子,油嘴滑舌橫行霸道的五皇子玩得好。
不想先是母親被打入冷宮,後是麗妃的折磨,致使他溫文的性子陰鬱了不少,於是他想到了——利用華容。
他刻意把自己弄成華容喜歡的樣子,所有人都覺得華容交友天馬行空,但在他看來,其實簡單,好玩、能一起玩就行了。他學了很多玩樂的法子,理所當然地成了華容的....狗肉朋友。
是的,狗肉朋友。因為小小年紀沒法喝酒,隻一起吃過狗肉,連酒肉朋友都稱不上。更別提真心實意的好朋友——橫行霸道、終日傻樂的華容公子真心交朋友,是要對方也真心實意的。
最終還是華容大喇喇問他,“說罷,最近這麽費力地討好我是想幹什麽?我和霍小五打賭了,你再不露出你卑鄙的真面目,我賭局就要輸了,看在你把我逗得很開心的份上,只要你不提太過分的要求,我就答應了。”
華容覺得自己善良又溫柔,對方算計他都不生氣還寬宏大量要助人為樂呢,好一朵盛世白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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