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怪也該怪我沒能保護好你們。”
提起當年之事,魏國公徐潛自責不已。
“不,該怪的是我。”徐清也開口了,“錯非我不懂事,大嫂不會遭此一難……”
一時間,幾人竟是爭相背鍋,看得老國公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欣慰點頭。
“好了,都別爭了,當務之急是把人接回來。”老國公沉吟一陣,直接拍板道,“他身份特殊,又在外面吃了這麽多年的苦,派別人去未免讓他以為我們不夠重視,你同明瑜說一聲,讓他親自去接人。”
說著,他的目光看向二兒子徐清。老國公口中之人,正是徐清的長子,也是魏國公府第代的嫡長孫,徐明瑜。
徐清覺得這個主意很妥當,他二話不說就替兒子答應下來:“那是他嫡親的堂弟,公府未來的繼承人,由他去是應該的。”
他還不忘補充:“趁著人還沒到,咱們也得跟府裡上上下下都交代清楚,侄兒回來之後,可不能讓人怠慢了他!”
這事暫時就算了了,老國公又想起還有一樁麻煩事,他不由看向大兒子夫妻倆:
“還有明瑾,你們打算怎麽辦?”
眾人一時沉默。
最後,徐潛開口道:
“無論如何,李家人確實於夫人有恩。我與明瑾亦有多年父子情分,如今院試在即,且讓他在書院中安心備試罷。”
“我會繼續調查當年之事。若是意外一場,也便罷了。其中若有蹊蹺……”
他眼底掠過一分厲色。
正在說話的幾人並沒有注意到,窗外的花叢中,一道駐足聆聽的人影已轉身離去。
……
馬車的到來驚動了整個上林村。
深青色的絲綢製的窗簾在陽光下好似泛著水一樣的波瀾,拉車的駿馬更是高大健壯,漆黑的毛發一絲雜色也無,一對大眼炯炯有神……至於那位自馬車中走下的少年,更是從頭到腳都透著與這小小村莊格格不入的貴氣,便是縣城裡那些大戶人家的公子,在這位面前也被比進了泥地裡。
上林村的村民們遠遠看著,竟不敢湊上前去,好像他們身上沾了什麽穢物,湊得近了,會玷汙這位貴人周圍的空氣似的。
直到這位貴人主動上前,挑了一位在村口大樹下休息的老人問話。
“敢問老丈……”少年文質彬彬地拱了拱手,口吻卻有幾分生澀,好像並不習慣如此,“這裡可是上林村?李郎可在?”
“——貴人要尋李郎?!”
偷偷在周圍圍觀的人立刻破案了!
幾個平日裡無所事事的混混立刻看準了討好貴人的機會,一個嚷嚷著:“在呢,在呢,李郎這幾天都在家裡,小人願意帶路!”,又一個嚷嚷著:“哪裡用得著貴人屈尊降貴,我這就去把那小子帶過來!”
還有看熱鬧的人,早就往村尾去了。
一時間,道路上都是殷勤奔走的人影。
蘇贏正準備去檢查蘭心今天的喂豬大業完成情況,就聽外頭傳來一陣喧嚷吵鬧聲。
“李郎!李郎!人在不在?有人找你來了!”“快點出來,有貴人召見!”
亂七八糟的叫嚷聲中,一身粗布麻衣的少年推門走了出來,手上還拿著一把掃帚。
他神情詫異:“找我有什麽事?”
“當然是好事!”有人笑嘻嘻地上前來,拉著他就要走,“快快快,有貴人來了,指明了要見你,可別讓貴人久等了!”
“嗐!我早就看出你小子不是池中之物,真要是被貴人賞識飛黃騰達了,可別忘了咱們啊……”
麻衣粗布、拖著掃帚、烏發凌亂、眉眼茫然,被一群流氓混混拉拉扯扯、笑嘻嘻地簇擁著出現在徐明瑾面前的,就是這樣一個從裡到外都透著鄙陋之氣的少年。
像是一塊在山裡長年經受風吹日曬的頑石。
而站在他面前的徐明瑾,卻如打磨好的美玉,僅僅站在那裡,就讓人自慚形穢。
揮退了其他人,只剩下兩人獨處。徐明瑾看著眼前的人,手掌緩緩收緊。
“……原來就是你啊。”
——從出生起就和我交換了命運的人。
——即將奪走我一切的人!
身為魏國公府世子,上京勳貴圈裡一等一的人物,他生來就擁有人人豔羨的一切。卻從未想過,自己順風順水的人生,會因為另一個人的出現而瀕臨毀滅。
要不是那天意外聽到一家人的對話,只怕現在的他還傻傻地呆在書院裡,一無所知地為院試做準備。全然不知即將取代他一切的人已經坐上了堂兄派來的馬車……
好在,他沒有錯過老天爺賜予他的先機!
得知國公等人的打算後,他表面上還在書院裡念書,卻搶在堂兄出發之前出發,於是也先一步來到了堂兄的目的地。
現在,他要找的人就站在他的面前。
徐明瑾靜靜打量著眼前的少年,沒有錯過對方身上的每一個細節。
寒酸的衣著,結了繭的手掌,皮膚上風吹日曬的痕跡,行走間毫無禮儀教養的隨意,營養不良瘦削的身板,還有對方身後這間狗都不住的茅草屋……他好像在短短片刻看到了對方過去十多年的生活,那是他所無法想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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