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覆的逃跑讓醫生很困擾,最後只能為他套上束縛衣,困在一張狹窄的單人床上。
那段時間,是江雲嵐最暗無天日的時光之一。
他沒有任何有關林眠的消息,像是一團臃腫的繭,被囚於方寸,全靠著每天翻來覆去地嚼那點與林眠有關的記憶,才能勉強保持不掉進瘋狂的深淵。
幸好最後,江雲嵐學會了忍。
小不忍則亂大謀。
他忍了整整三個月時間,讓那群醫生欣慰地認為治療很成功,病人已經痊愈,允許他結束治療回國;
又忍了半年的時間,讓父母認為自己已經徹底忘掉了林眠,終於敢放心大膽地把江氏交到他手中。
而這之後,江雲嵐終於敢稍稍釋放出不足萬一的思念,買通了林眠的身邊鄰裡。
靠著那點從他人口中傳來的近況,江雲嵐在腦海中用貧瘠的想象力將林眠塑形,支撐著他熬過一天又一天。
如果連這點念想都要被強行斷掉,江雲嵐不擔心自己會變成瘋子,他隻擔心自己無法控制的瘋勁會害了林眠。
他屏住呼吸,靜靜等待著林眠的審判落下。
火鍋店的背景音喧囂鼎沸,兩人卻仿佛置身於無聲之地。
良久,林眠輕聲重複一遍:“絕不會插手我的任何決定?”
話裡話外有隱隱松動的跡象,但江雲嵐的心情卻沒有絲毫松快,反而因某種預感開始不安惶惑,整顆心像是綁了鉛石一樣沉沉墜下去。
他局促地掐進了手心,但這話是自己剛剛說過的,總不能立刻否認:“對。”
頓了頓,又給自己低聲找補:“像是照片那件事,不算插手……只是想幫你。”
林眠並不在乎照片,眼神不動,盯著江雲嵐輕聲開口:“你拜托眼線關注我的近況……那他們有沒有向你提過,最近有一個C大的男同學,經常來我的奶茶店?”
江雲嵐一愣,在腦海中搜索片刻,然後遲疑開口:“沒說過……他是哪裡惹到你了?我可以幫忙。”
也對,畢竟陳梓安對林眠的示愛並不大張旗鼓,都是一些隱晦曖昧的暗示。林眠的身邊人都不知道有個大學生在追求他,自然也不會傳到江雲嵐耳中。
林眠一身合身的素色襯衫,端坐在朱紅色的火鍋店沙發上,長發被松松束在腦後,白皙臉龐俊美有如神祇,莫名有幾分古典意境。
他笑意溫和,輕描淡寫,卻字字有如落雷,在江雲嵐心間轟然炸開:“不是,他在追求我。”
江雲嵐隻覺得自己的靈魂遊離到了軀體之外,冷眼旁觀著他的軀體發問:“那你……答應他了嗎?”
語氣並沒有什麽震驚難過不解,反而出乎意料的平和,像是在單純地好奇。
林眠看著江雲嵐瘦削蒼白的臉頰,不知道想了什麽,半晌靜靜搖頭:“沒有,他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意識驟然歸位。
只是幾秒鍾的功夫,江雲嵐的手心就被冷汗徹底浸濕。
所幸只是虛驚一場,他勉強定了定神,剛想說什麽,卻聽見林眠繼續開口,聲音冷靜,甚至稱得上淡漠。
“我其實知道,憑借少爺的權勢,就算我逃到天涯海角,也不可能離開你的視線。”
不管江雲嵐驟然蒼白到近乎透明的臉色,林眠自顧自地往下說:“所以少爺在不在我身邊安插眼線,其實都無所謂,我也沒有什麽拒絕的資格。”
“但是請務必清楚一點。”
“我還保有決定自己愛誰的權利。”
“所以當我與其他人達成戀愛關系,乃至於步入婚姻殿堂時,希望少爺信守諾言,不要做出任何干涉。”
“不然我會很困擾。”
作者有話要說:
阿眠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心軟呢(
第67章 替身
“……昨晚回來就沒出過門?”
“……對, 少爺他……受什麽刺激……沒吃飯……”
時有時無的交談聲從門外傳進來,傭人語氣擔憂,江夫人的語氣聽不出什麽喜怒。
片刻後, 房門被大力敲響, 江夫人冷聲道:“江雲嵐,開門。”
眼見門內照舊靜悄悄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懶得再廢話,徑直找出鑰匙開鎖, “砰”一聲將房門大敞。
恰是日暮時分, 夕陽從窗邊灑下,照進這間臥室, 把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很長。
臥室的床中央有一個棉被隆起的鼓包。從形狀來判斷,裡面的人應該是側躺著, 把自己緊緊蜷縮成了一隻蝦球。
江夫人紅唇緊繃,緊緊睨著那個毫無動靜的鼓包,精心做的美甲掐入掌心,起伏不定的胸膛泄露了她不平靜的心緒。
她唯一的兒子,堂堂江氏的掌權人,捧在手心裡養大的天之驕子,一手握著滔天富貴, 一手握著無上權勢。本該縱橫捭闔無所顧忌,睥睨且傲慢, 玩弄人心於股掌之中……
怎麽就為了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要多少有多少的男人,把自己折騰成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
說出去, 簡直會丟光江氏的臉面。
江夫人半是心疼懊惱, 半是怒其不爭。
早知今日, 當年林家討好地把林眠送來,點頭哈腰地說“給大少爺找個玩伴”時,她說什麽也不可能隨便同意。
只是這世界上最缺的就是後悔藥。
江夫人是個很能隱藏情緒的女人,冷肅起面容,居高臨下地走到床邊站定,語氣漠然:“你還要躺到什麽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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