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如此。腦筋活絡的官員頓時反應過來,那幕後之人應當是買通禁林軍,想把攝政王栽贓陷害成逼宮之事的主謀,卻萬萬沒料到攝政王恰巧會在今日交還虎符,告老還鄉。
宮門外早已準備妥當的部下不了解殿內發生了什麽,只是按照預先制定的計劃行事,卻不想陰差陽錯之下,反而幫陸川延洗清了嫌疑。
好陰險的手段!若不是攝政王恰好在今日交還兵符,這口黑鍋當真是辯無可辯!
只是現在又該如何是好?在場官員大多手無縛雞之力,萬一被牽連死了可怎麽辦!
“諸位莫慌。”陸川延的聲音沉著,極具安撫性,“暫且不要擅自移動。徐都統雖有謀逆之心,想來不會濫殺無辜,諸位見機行事,假意順從便好。”
“只是鄙人手中已無兵權,恐怕無法調動禁林軍了。”
他的話很有幾分道理,官員們慢慢鎮定下來,聽到最後一句,又不由自主地看向高位上的皇帝。
謝朝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強自鎮定的右丞,面上卻是驚慌一片,做足了懦弱皇帝的姿態。他手忙腳亂地將虎符取出來,慌張道:“王叔,朕暫且將虎符重新交予你,你,你快去將徐都統擒住!”
皇帝與攝政王這麽一對比,當真是高下立見。
許多老臣無奈歎息,暗暗搖頭,眼下的少年天子還難當大任,攝政王卻去意已決……
陸川延不管他們心中如何想的,略一猶豫,便重新接過虎符,語氣鄭重:“臣遵旨。”
語罷,他便大步轉身,匆匆出了太和宮。
這恐怕是在場官員人生中最漫長的一柱香時間,有那膽小的,恐怕連遺遺言都已經想好了。
一炷香之後,宮外喊打喊殺之聲漸消,太和宮的殿門轟然洞開。
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逆光走進來,毫發無傷,百官才把心放回肚子裡。
殿門外一地狼藉,到處都是殘盔棄甲。陸川延衣擺染血,連額間都濺上了幾滴乾涸血跡。他卻毫不在意,將手中拎著的死狗一樣的人往前一扔,於是狼狽不堪的徐三河便踉蹌倒地。
陸川延環視群臣,身上還帶著尚未褪去的肅殺之氣,目光所及之處,群臣紛紛避讓,不敢與其對視。
他從懷中取出一物,拋至謝朝面前,正是剛剛拿走的虎符,淡淡道:“微臣幸不辱命。”
官員們的心終於徹底放回肚子裡,中有一人厲聲喝道:“徐都統,陛下同攝政王待你不薄,你為何要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舉?!你可知劉家家主的下場!”
徐三河勉強支起半身,“呵呵”笑了,像是破罐子破摔一樣,嘶聲道:“我大逆不道?比我更大逆不道的是他攝政王!不然僅憑我宣武營將士,如何能突破禁林軍的阻攔,帶兵長驅直入宮中?自然是攝政王與我裡應外合!”
像是知道自己已經死路一條,他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得飛快:“攝政王不願再被皇帝壓一頭,便拿捏著我的身家性命,逼我助他造反,自己登基稱帝!其罪當誅啊!”
徐三河本以為此言一出,會在朝堂上引起軒然大波。但沒料到說完這句話之後,文武百官看向自己的臉色顯得極為古怪,似乎帶著隱隱的憐憫。
怎會如此?
徐三河臉色一變,就見另一個攝政王一派的臣子站起身來,厲聲喝道:“你可知一炷香之前,王爺他剛剛告老還鄉,又怎會與你裡應外合,多此一舉?”
“分明是你意圖栽贓陷害,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此話一出,徐三河震驚至極,直接僵在了地上,下意識否認:“不可能!”
看著他的反應,百官哪裡還會猜不到真相如何,群情激憤地對著他破口大罵。
徐三河像是計劃落空,慌得眼珠亂轉,下意識地看向了遠處的人影。
陸川延和其他官員自然注意到了他的不對勁,跟著看向同一方向——也就是右丞所坐的位置。
被無數雙眼睛注視著的陳路心中不詳預感陡升,在心中暗罵一聲:這匹夫為何要看自己?他明明對逼宮之事毫不知情,這是要往自己身上潑髒水啊!
他顫巍巍地站起身來:“徐都統這是栽贓陷害王爺不成,便想將老夫拉下水麽?”
徐三河一個哆嗦,本能地低下了頭。
只是他下意識的反應像極了被威脅著改口,百官的神色更加微妙,自發離右丞遠了些。陳路的臉色也更難看了,哪裡還不清楚,自己是被人黃雀在後了一遭。
陸川延面色不變,心中饒有興味地想:想不到徐三河看起來五大三粗,演起戲來倒真有幾分厲害。
事已至此,一切盡在不言中。陸川延命人將徐三河壓去慎刑司,接著便朝著右丞的方向慢慢走去,站定後,歉意道:“右丞,恐怕須得罪了。”
陳路已經恢復了鎮定,自知越描越黑,於是歎息一聲,朝著陸川延深深作揖:“多說無益,老夫願被關入慎刑司受審,隻願王爺還老夫一個清白之身。”
他本就是知天命的年紀,頭髮花白,肩背佝僂,在挺拔高大的陸川延面前顯得額外瑟縮渺小,落在其他人眼中,便情不自禁地多了幾分同情,之前的懷疑也消散幾分。
只可惜陸川延重生一遭,早已看穿了老狐狸的本質,知道他絕不值得憐憫這種情緒。
陳路主動提出進慎刑司,不懼搜查,也只是因為他自負到了極點,篤信陸川延不可能發現他的馬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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