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善言辭的人總會找到合適自己表達的途徑,對於何書而言也不例外,畫畫就是他表達自己的窗口。
金露杯賽於他而言很重要,所以在選擇主題上,他格外慎重。
ipad上的畫稿很多,沈星瀾一頁頁翻過去,翻到原劇情線中何書送去參賽的作品時停下。
金露杯賽的主題作品要求是愛,這個主題很寬泛,很容易落入俗套,比如初中生作文裡經常會出現媽媽半夜下暴雨背我去醫院。
愛有很多種,母愛是世上最偉大的愛之一,沒有媽媽不愛自己孩子。
以天才畫手著稱的何書,擅長的畫風新奇大膽富有創意,這幅畫卻情感飽和度極高,色澤溫潤平和。
這幅畫傾注了他有史以來所有溫柔。
——屏幕上,花朵開在陽光裡,絢爛多彩,遠處是一望無際的綠坪,女人身著純白長裙,低眸淺笑,唇角彎起的弧度柔和繾綣。
無一字說愛,處處是愛。
沈星瀾傾靠床頭,光暈散落,他盯著那畫看了幾秒,無悲無喜。
這幅畫耗費何書太多心血,可偏偏何魚也畫出類似的畫,手法筆調高程度相似。
兩人的確有同一個母親,同一個老師,可不至於有同一個腦子。
偏偏被抄的是這幅,偏偏是它。
繼手表事件後,最後表達愛的權力在兩幅相似的畫面前,活像是個笑話。
最後瘋的是何書,也不足為奇。
距離參賽作品投遞結束還有十天時間,沈星瀾切出圖庫,登上微博。
何書有個自己的微博帳號,先開始開通只是為了記錄畫稿,他畫得太好,發了幾次作品後,慢慢被人關注到,現在也算是個有幾萬粉絲的小博主。
這還是在他完全沒經營的情況下,若是他好好經營,早就是個大V了。
沈星瀾編輯微博,把那張原本用作參賽的作品發了上去。
沒過幾分鍾,微博就開始不斷振動,粉絲們紛紛喊著過年了,年更博主終於記得自己帳號密碼,紛紛抱成一團喜極而泣。
熱評第一是個貓貓頭:太好看了,不過話說博主怎麽換了畫風?是在練習新稿嗎?先跪為敬!!
96被他這個操作震得說不出話:“你等會兒,金露杯賽要求是原創,沒有在任何平台發布的作品吧?”
“對,”沈星瀾略一點頭,發布完後他隨手把平板放到旁邊,伸了個懶腰,“再畫一幅就是了。”
只剩下十天時間,96若是人形態,早就瞪圓眼睛了:“你不會覺得這是有手就行的事情吧?”
“怎麽會,”沈星瀾的聲音從未如此溫柔過,“但這不是有你嗎?”
96:“……”
96內心宛如嗶了狗。
與此同時,與沈星瀾相隔不遠的旁邊房間裡。
少年站在陽台上,他衣著單薄,眉眼溫潤,搭在陽台上的手指細且長。
他眼中的世界跟常人不太一樣,熒綠色交織纏繞,條條光帶錯綜複雜,隱約可見代碼飄浮其上。
這個世界裡沒有他想找的東西,是時候該離開。
不過是個再普通不過,新人必刷的劇本而已,平平無奇。
但何青程卻倏然生出絲興致。
若是這幕戲會盛大開場,暫時停留下,做個近距離觀賞的觀眾似乎也未嘗不可。
沈星瀾料到何母會有動作,但沒想到她會行動得這麽快。
第二天,負責帶何書畫畫的嚴老給沈星瀾打電話讓他過去趟。
嚴老開了間畫室,雖然隨時間發展,他事業重心早就轉移,但為了何書,他會每周親自回來授課。
畫室裡的一磚一瓦,連牆上的塗鴉,都讓沈星瀾看著無比親切,這也是見證小何書長大的地方之一。
三樓教室裡,嚴老已然在等他了,穿白襯衣,戴老花鏡的老人坐著一動也不動,神情悲戚,聽見動靜,他抬頭看來。
教室並不大,沈星瀾三兩步走到嚴老面前,如之前數次那樣彎腰鞠躬:“老師好。”
嚴老師下意識伸手,那個動作或許是想拍拍他肩,但終是沒拍上去。
他安靜許久,長歎了聲:“小書,我不能繼續帶你了。”
事情發生得很是突然,何母說還有另一個孩子也要學畫畫,之後要走藝考這條路。
何書是他關門弟子,嚴老沒打算再帶新學生,那是對學生的不負責,也是對他自己的不負責。
直到最後何母搬出上代人的交情,以退為進,嚴老畢竟是個在藝術世界泡了大半輩子的學究,遇到這種情況是真沒轍。
現下,他對何書滿是愧疚和遺憾,愧疚是因為失信於他,沒有陪他走完高中最後一年,遺憾則是他執教這麽多年,從沒見過像何書這樣天縱奇才的好苗子。
仿佛生下來就是為了畫畫,他可以肯定,如果何書把這條路繼續走下去,之後定然大有作為。
沈星瀾表情凝滯,他急切地追問:“老師,發生了什麽事?”
除了扼腕歎息,嚴老無話可說:“就當是老師對不起你吧!”
十七歲的少年哪裡會懂成年人世界的複雜,原劇情線裡,遭遇這種事的何書宛如聽見世界崩塌的聲音。
但沈星瀾不同,他早就不是個孩子了。
適當停頓,整理情緒後,他艱澀開口:“不管發生了什麽,您都是我最敬重的老師。我相信您有您的苦衷,很感謝您帶我走入美妙奇幻的繪畫世界,祝您以後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