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跳出了刺目的紅色警告。
刀尖與空間邊界接觸的那一點,細密的蛛網似的紋路密密麻麻蔓延開來。
下一秒,所有正在測試的人都聽見了破碎的清脆響聲。
“零號!”
嚴會長的聲音不再掩飾,沙啞著急促響起:“想清楚!你要連你自己也一起毀了嗎?!你——”
“當然。”凌溯說。
嚴會長錯愕地刹住話頭。
空間內不斷響起警報,接二連三的爆炸聲和破碎的電流聲讓原本照常運轉的程序一片混亂。
所有參與人格測試的人員都不得不暫時中止,並從測試間內強製退出。
越來越多的人從夢裡醒過來,睜開眼睛,迷茫地四處張望。
……
凌溯慢慢站起身。
他像是完全不知道疼,也並不在乎自己正在經過一場什麽樣的夢。
他走過寒光閃閃的刀叢、荊棘和漫無人煙的荒野,走過埋著白骨的凍土,任憑這些夢在他身上留下一切痕跡。
凌溯看也不看地向前走。
每走一步,他的手術刀就重重戳在所到的空間上。
他打算把自己作為引線,毀掉現有的一切,他要一個全新的開始。
他要一個新世界來迎接他的愛人。
第152章
凌溯在藥水的味道裡睜開眼睛。
他似乎做了個很漫長的夢,久違地夢見了許多被掩埋在記憶裡的往事。
床邊的人披著件外套,正枕著手臂淺眠。一察覺到身旁的細微動靜,就敏銳抬頭,迅速握住了他的手。
凌溯輕輕眨了下眼。
在逐漸變得清晰的視野裡,他一眼就找到了他的小卷毛。
……在人類有記錄以來的一切經歷中,大概很少能找出幾種比這更幸福的感受了。
凌溯一點點嘗試著活動手指,讓它們勾住莊迭正牢牢握著他的那隻手,在小卷毛的掌心慢慢點了兩下。
他很難控制住笑意從眼睛裡淌出來,即使左肩的傷還疼得一動就滿身冷汗,氧氣面罩也很礙事,也絲毫影響不了凌溯的好心情。
——他弄丟了他的星星,一睜開眼睛,卻發現原來只不過是場早已過去的噩夢。
他從噩夢裡醒過來,一眼就看見了他最喜歡、準備一起老到徹底走不動的那天,一起坐著搖椅曬太陽的人。
這樣美好到幾乎要叫人落淚的輕松、欣喜和如釋重負,會讓人前所未有地感謝現實。
……
因為這份好心情,凌溯前所未有地積極配合了醫生的檢查,甚至還主動要了半支止痛劑,專心記憶並背誦了全部的養傷和康復流程。
宋淮民這幾天都在外面不眠不休跑任務,一聽說凌溯醒了,馬不停蹄趕回醫院,在邊上親自圍觀了全程。
宋副隊長到的時候,凌溯正趴在病床上,被小卷毛抱著一條胳膊,老老實實任醫生檢查傷口換藥。
他有心無力,眼睜睜看著副隊長拿出手機準備錄像:“老宋,這種就沒必要記錄了吧……”
“有必要,很有必要。”
宋淮民一點也不給他面子,舉著手機事無巨細地記錄,順便給凌溯一額頭的冷汗留了個專門的特寫。
病房裡不讓抽煙,宋副隊長一邊錄像,一邊惡狠狠嚼著薄荷糖提神:“下次要是再有人趁著重傷昏迷的時候加班,就把這種寶貴資料上交到‘繭’的總部,讓所有人觀摩學習一遍。”
凌溯:“……”
莊迭把隊長的悵然若失總結為沒吃到糖。
小卷毛的行動力非常強,和醫生谘詢過可行性,找副隊長要了顆同款薄荷糖,給凌溯補了個帶著薄荷的涼氣跟甜味兒的吻。
宋淮民正低頭保存視頻,剛一抬頭,就發現凌溯又伸手去拿氧氣面罩:“怎麽了?!又喘不過氣了?”
“沒事。”凌溯精神格外煥發,得意忘形歪在小卷毛懷裡吸氧,“老宋,你不懂,這是工作帶來的幸福與充實……”
宋淮民將信將疑地盯了他半天,送走了兵荒馬亂的醫護人員,拉過把椅子坐在床邊。
凌溯靠在莊迭肩上,意猶未盡地緩過了一陣幸福與充實帶來的眩暈。
他拿開面罩:“老宋,外面——”
“外面什麽?”宋淮民皺起眉,不等他說完就開口打斷,“還想跑出去折騰?是不是傷口還不夠你疼的?!”
凌溯立刻把氧氣面罩懟回了自己臉上。
總負責人推門進來,恰好看見教官在挨訓,飛快閉上了嘴。
他看著能把教官瞪得老老實實的宋副隊長,一時不知道該先怕誰,本能地往牆角站了站:“宋隊,教官,莊先生。”
凌溯同他點了下頭。
電影院那場混亂的槍擊案,距離現在其實已經又過去了一個星期。
由於當初那場太過瘋狂的實驗,凌溯的一部分神經系統受到了不可逆的損傷,在術後又出現了幾次危險的並發症。直到今早他的身體狀況才徹底穩定,從加護病房轉到了普通病房。
莊迭寸步不離地守著他,病房裡風平浪靜,外面的事卻一件沒少。
看總負責人和宋副隊長的黑眼圈就不難猜到,不論“繭”的總部還是特殊事件處理小隊,這些天都半點沒能清閑下來。
不光是忙著處理凌溯給出的那份名單——潛意識的海洋在不斷漲潮,夢境的異變范圍越來越廣,許多人甚至在清醒時也出現了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