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鹿弘歎了口氣,又是無奈又不甘:“那我們此番的目的,也就達成了。”
“只是要犧牲小姐……”
“怎麽能叫犧牲呢,”白鹿弘道,“若西鹿終有一日滅於他人手裡,棠兒跟了赫連恆,至少能得一世安穩。”
——果然!!這歹人就是要賣女兒!!
而且聽著話,赫連恆當真就著了他的道,還在那屋裡和美人獨處。
聽著白鹿弘與隨侍逐漸走遠,宗錦卻半晌沒有從水缸後現身——他心在通通狂跳,有一股無名的力量正在催促他拔出腰間的叢火,直接推門進去砍了赫連恆這個蠢人。
【作者有話說:今天還有一更】
第五十四章 我來跟你講道理
這還是他生平頭一次主、動,做這種下三濫的勾當。
趁著四下無人,宗錦將腳步聲壓得微乎其微,大氣不敢出地穿過西偏院,在屋舍門前停下腳。也不知白鹿弘是有意還是無意,那門竟也沒關嚴實,只是半掩著,留著一條縫。裡頭琵琶聲清脆,如潺潺流水般淌出來;自不必問,定是那湖西第一美人的手筆。
若換做平常,宗錦定會為這琵琶拍手叫好;可現如今不知怎的,他非但不覺得好聽,還覺得多余得很。
宗錦將手掌插進門縫中,小心再小心地往旁撇了撇,將門縫開得更大了點。
赫連恆和那女子並未坐在正廳,而是在右面靠窗的偏屋裡;宗錦眯起一隻眼,從門縫裡往裡窺探,先見到女子彈琵琶的身影;再見赫連恆坐在她對面,愜意品茶的側顏。
這一眼看過去,二人長得都標致周正,誰也不輸給誰,稱得上郎才女貌一對璧人,好生般配。
宗錦的嘴角瞬時耷拉了下去,窺視的那隻眼裡透出寒光來。
琵琶聲不斷,女子道:“聽聞赫連君也喜歡琵琶,不知小女子這手琵琶,彈得如何,可能入赫連君的耳?”
“白鹿小姐琵琶技藝絕佳,不必如此謙虛。”
——他都是幾個月前才知道赫連恆會彈琵琶的,這白鹿女是哪來的情報?
——赫連恆難道看不出這對父女的有備而來嗎?!
“多些赫連君稱讚,”女子道,“家父希望我們有緣,有些話他不便說與赫連君聽,便讓我據實相告。”
“小姐請說。”
“我湖西爭不過湖東,現下湖東與東廷再結盟,湖西岌岌可危。”女子的神情與她的話絲毫不符,她只是看著琵琶,偶爾抬頭用清冷的目光掠過赫連恆的臉。莫說是赫連恆,就是宗錦看著她那模樣都覺得酥了。
“此番說是想和赫連家結盟,倒不如說……”她話語稍稍停頓,一曲恰好到了結末,琵琶聲減弱下去,直至完全停下,她才接著道,“是湖西請求赫連家的庇佑,我們本無心戰事,亦不想謀奪天下,只求治下子民能安居樂業。”
“倒也不必這般說,據我所知,湖西的鐵騎相當精悍。”
“是,也只有三千鐵騎堪堪能看罷了。”
宗錦算是明白了,白鹿弘這手賣女兒的計策,重點還不僅僅在這女子的美色。既生得漂亮,又無一點以色侍人的意思,倒是見識不凡,說話不卑不亢,將示弱投誠也說得極為真切。
赫連恆要是娶了她,當真是筆隻賺不賠的買賣。
越是明白這點,宗錦越覺得躁動難當——以赫連家今時今日的地位,只差一個揮兵進天都城的名目而已,尉遲家的沒落已成定局,剩下能勉強與赫連相當的不過皇甫,真打起來誰輸誰贏還尚未可知。
這前提下,應承了湖西的嫁女,無異於同意庇佑西鹿一族。
——那赫連恆是吃飽了沒事做嗎?武治天下不爽嗎?
然而赫連恆卻沒有說話,白鹿女再說:“久聞赫連君重情,亡妻已去久年,身邊卻連侍妾也無一人;若赫連君願意眷顧於我湖西,三千鐵騎就是小女子的嫁妝。”
——說得可真好聽啊,要換做以前他還是尉遲嵐的時候,他都會忍不住動心,然後把這美人塞給他弟弟做妻房。
“既知道我重情,”赫連恆這才道,“就該知道我無再娶之意。我心上已有人,白鹿小姐若是下嫁於我,只怕委屈了。”
白鹿棠沒料到他會說得這般直接,宗錦也沒料到。
小倌在門外不由地一愣,忽然間火氣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種難以名狀的乏悶。
他還真不知道,赫連恆竟然心心念念記掛著他的亡妻。待在赫連府多時,他從未聽見府中諸人,又或者赫連恆本人提起過那位早逝的夫人。宗錦原不在意男女情事,想當然地便覺得赫連恆亦是如此。現下驟然聽見這話,宗錦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並沒有那麽了解赫連恆。
至少他心上有人這事,他從未察覺。
“……”白鹿女垂下頭,再問,“赫連君想聽什麽?”
“我原不喜歡琵琶,”赫連恆說,“只是碰巧我心上之人愛聽,才對琵琶另眼相看;不知白鹿小姐從何得知我喜歡琵琶,這消息來得不實。”
女子先是一愣,再淡淡笑起來:“先前赫連君還說讓我與父親直言,現下反倒是赫連君拐彎抹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