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東窗事發後,我思忖多時,他若真為了什麽而背叛我,恐怕也只能是因為……”赫連恆微微一頓,意味深長道,“你。”
“我?”宗錦懵了,“跟我有什麽關系……他說笑的那些話,我都沒當真,你不會當真了吧?”
他說是這麽說,心卻有點虛——他被北堂擄走那天夜裡,北堂說的那些話他還記得很清楚。宗錦就是再不諳情愛,那話裡的情真意切他也聽得懂。只是北堂對他是否動情,和北堂為何背叛赫連並無關系,所以宗錦能不提就不願提。
男人卻是道:“他喜歡你。”
“你別跟我扯那些有的沒的,”宗錦趕緊道,“你不驚訝嗎,他是左丘家的人。”
“一點點。”
“看不出來。”
“與其說是驚訝,倒不如說,一切都更合理了。”赫連恆道,“他若是左丘家的後人,自然恨毒了赫連,畢竟是赫連,坐收了漁翁之利。”
“那是,要換了我,我也恨得夜不能寐。”聊到這兒,宗錦收斂了那些七七八八的念頭,認真回憶起之前北堂與他說過的話來,“他叫左丘昱,據他跟我所言,左丘氏的災禍,是因北堂一族想要叛亂而起。左丘夏是他的太爺爺,他爺爺一家幸免於禍後,隱姓埋名地生活,卻一直記得此仇。到他這一代,才終於實施,先是殺了北堂家的後人,奪了憑證……再到你這裡。”
“倒是合情合理。”
“可我覺得這裡面有什麽不對。”
“嗯?”
“無論是你,還是他,與我說起此事時,總繞不過一個姓。”宗錦道,“洛家,左丘夏偏寵洛家,致使北堂遭受冷落;北堂因此起了反心,求助於赫連。……不知是不是我想太多,但好像此事的罪魁禍首,該是洛家才對。”
“可洛姓在呈延,既非大族,也非罕見。”赫連恆說,“你是想起洛辰歡了。”
“……是。”
洛辰歡為何背叛他,他到如今都還不懂;可對於他來說,懂不懂又有何重要。
重要的是事實,事實就是洛辰歡背信棄義,對自己的主子痛下殺手,招致尉遲家跌落雲端,如今明面是皇甫的盟友,實際上已被司馬架空,完全成了附庸。
“不著急,”男人像是在安慰他,但更像是在籌謀些什麽,“害過你的人,遲早都要付出代價。”
“那是,我不會放過洛辰歡的。”宗錦接茬道,“就算他告訴我他八十歲的老母親被皇甫淳綁架威脅於他,他才背叛的我……我也不會放過他。”
赫連恆不禁莞爾,轉而又說回北堂的事:“左丘昱,立於日下,卻做的是些見不得光的事。”
“……沒想到你還喜歡解字啊,這叫什麽來著?附庸風雅?”宗錦打趣兒道,“那我的名字作何解?”
“嵐,多見女子名。”
“……滾,”宗錦不爽道,“胡說八道,那‘恆’又是什麽?”
“亙古一心,”赫連恆笑意更濃,“是專一。”
“滾滾滾……”
他伏在男人背上,與男人閑聊了這麽些時候,山道也走完,已然到了官道上。宗錦忽地說:“行了,都進城裡了,放我下來。”
“腿不軟了?”
“……你存心氣我的吧?”
“實話實說罷了。”
赫連恆這麽說著,卻絲毫沒有放他下來的意思。
宗錦輕輕掙扎了兩下:“放我下來啊。”
“夜深人靜亦無人,就這麽回去。”
“……你不累的嗎?”
“不累,”赫連恆說,“你太輕。”
“我原本可是比你個頭小不了多少……”“我知道,”男人搶過他的話道,“就是知道,才想將害你的人千刀萬剮。”
他話說得極輕,仿佛怕驚擾了夜。
宗錦的心卻跳得極重,一聲聲訴說著包圍著他的愛。
“……行吧,你愛背著你就背著,反正我樂得輕松。”宗錦故作輕松,轉而又將話說回北堂,“那北堂……左丘昱……還是北堂吧,叫慣了。”
“嗯。”
“北堂的事,你打算怎麽辦。”
“現下他行蹤不明,我命人在河裡打撈了近一個月,也不見屍身;大抵是同你一樣,還活著。”赫連恆不緊不慢說,“我不找他,他也會來找我,不必著急,靜候便是。”
宗錦在他背上點了點頭,用下巴戳男人的肩窩:“同意。”
“所以無須掛懷他的事,”赫連恆道,“才拿下東廷,你身體也未恢復,這幾日只需要好好歇著,不必想其他。”
宗錦靠著他,聽著他沉穩有力的心跳:“哦……”
赫連恆當真背了他一路,一直背著他回了之前他住過的那間偏院裡。說什麽深夜無人,所以沒事,都是騙人的;實際上赫連恆背著他經過戍衛面前時都光明正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