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被皇甫君記住,是我的榮幸。”北堂列不鹹不淡地說,“不知皇甫君把我弄到這裡來,是有何貴乾?”
“瞧你說的,好似我命人把你綁來了似的。”皇甫淳淺笑,火光映得他半張臉明亮,半張臉藏匿於黑暗之中,替他的笑容添上幾分危險的味道,“你是在河邊昏迷不醒,被我手下的人救上來的。”
余彥征裡
“……那可真是多謝了。”
“不必客氣,我心很善的。”皇甫淳道,“只是北堂將軍不在赫連君身邊侍奉,卻在河邊險些喪命,是為何啊?”
“……意外罷了。”
皇甫淳早便知道他不會乖乖說出什麽有用的情報,所以也不追問:“君臣之間反目,也不是什麽稀罕事。”
北堂列並不回答,只是看著他。
“據我所知……”皇甫淳刻意地停頓了片刻,才道,“赫連君的愛寵一月前失蹤,赫連在洺河尋了許久;剛剛好,北堂將軍也是那時不見了,又被我手下的人在洺河邊救起……這不可能是巧合吧?”
“就是巧合。”北堂列說,“不然呢,我總不可能在河裡飄了一個月吧?”
“誰知道呢,也許北堂將軍你,也是在洺河裡找人找了一個月呢?”皇甫淳戲謔道,“我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吧,北堂將軍驍勇善戰,我仰慕已久,此次救了你,也算機緣巧合,不如進我皇甫門下……赫連恆能許給你的,我雙倍許你;赫連恆不能的,我能許給你。”
聽見這話,北堂列張嘴想回應,卻因為身體虛弱而咳嗽起來。
侍女在旁邊倒水喂過去,好半晌北堂列才緩過來。
他擦了擦唇角的水,又說:“……皇甫君未必知道我想要什麽。”
“我未必不知道。”皇甫淳隻道。
鬥笠男聞言,直接從伸手進懷中,掏出一張書帛。他不緊不慢地攤開,亮在北堂列的面前;那書帛上並無字,只有簡單幾筆畫,畫的是個圓形的玉佩。
而那玉佩上的紋路,是一條首尾相連的蛇。
北堂列明顯動搖,下意識地想去拿書帛,鬥笠男卻早有預料似的將其收回。
“北堂將軍認得吧?”皇甫淳接著道,“放在今日恐怕沒幾個人認識,興許赫連恆都不認識;我也是經過好一番調查,才知道這紋路是何意。”
“……你想說什麽?”
“環蛇,北堂氏的家紋,自北堂謀反,赫連接管了禦泉之後,這家紋便被清理的一乾二淨,連同左丘氏一起。……幾年前,附近的有一戶三口之家離奇死了,死狀淒慘,牆上還有人留了血字,‘不忠之罪’。我一向喜歡些奇奇怪怪的案子,偶然間聽聞,就差人調查了一番。那家人什麽都沒丟,隻一樣東西不見了……便是這塊環蛇玉佩。”
皇甫淳說得很慢,像在同他說故事般娓娓道來。
北堂列卻聽得臉色越來越蒼白,目光越來越凝重。
“你猜怎麽著,就在那一年,那個滅門慘案發生三日後,”皇甫淳朝他莞爾一笑,帶給他的卻只有寒意,“北堂將軍便進了赫連麾下,進府便是近衛統領,同年便當了將軍。”
皇甫淳勾了勾自己鬢邊的碎發,攏到耳後,再問:“你說巧不巧?”
第二百零八章 風雨欲來(中)
“湘兒,你先出去。”
得了皇甫淳的吩咐,侍女立刻退避離開,留他們三人在屋內。
桌上的油燈,火光已微弱;皇甫淳起身去櫥櫃上拎起油壺,優哉遊哉地替燈添上油,話也在繼續說:“北堂將軍,去歲尉遲嵐的喪儀上,給我身邊人遞信說赫連恆會從三河口走水路離開的,是你吧?”
聽著自己曾做過的事一樁樁被皇甫淳輕描淡寫地數出來,北堂列的臉色越發難看。
自他追著宗錦跳下洺河後,仿佛是老天也覺得他背叛舊主、試圖奪人所愛,實在是惡,這一個月他好幾次差點死在時運不濟上。先是落水後竟腦袋竟生生撞上礁石,直接昏死了過去;再在河岸邊醒來時,自己身上的衣服、佩刀、錢財早已經不知去向。待他好不容易捉了幾條魚果腹,從鬼門關裡回來,卻又擔心宗錦的安慰擔心得夜不能寐。
這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在林子裡如同野獸,一路磕磕絆絆摸回了軻州境內,卻看見赫連軍正在大肆搜河,他便知宗錦定然是失蹤了。他再循著洺河往下遊找,還得避開赫連的人馬;可非但沒有找到宗錦,反而是進了東廷附近的荒地中,北堂列在那兒險些餓死。
再醒來時,自己便就躺在了這間屋子裡。
頭幾日他連坐起來都困難,身旁只有一個侍女在無微不至地照顧他。可無論他問什麽,侍女都語焉不詳,更是不肯透露半句,此處是哪裡,她主人又是誰。
直到方才,皇甫淳走進來。
“……你到底想說什麽。”北堂列低沉問道。
“我也是花了許多功夫,才調查到那遭人滅門的一家三口,究竟是什麽來頭。”對比北堂列,皇甫淳可謂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那是北堂家的後人,隱姓埋名在那兒生活;以‘不忠之罪’殺了他們……左丘血脈未絕,可喜可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