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竟有些哽咽:“……去個沒人在意賤籍的地方就可以好好生活了!”
少年自己並未發現,可周圍那些在陰雲籠罩下的勞工們,正被他的話所吸引,紛紛看著他。
就在這時,有人從附近的石窟裡走出來。站在外面值守的兵士立刻齊刷刷地頷首道“主上”,聲音之大,讓人想不注意都難。
傅久山與其他那些勞工都不約而同地朝那邊看去。
兩炷香之前還狼狽不堪的新來的勞工,突然搖身一變,身上錦衣華服也沒好好穿著,露出下面的包著的繃帶,反而狂野極了。而他身邊的男人,氣勢上就已經足以讓在座所有人都明白——是大人物。
還未等他們走過來,就有人急忙走過來遞上兩把刀。
一把到了男人手裡,另一把則是遞給宗錦的。
宗錦驚喜地接過,從刀尖到刀柄細細看了一遍,臉上的喜色不言而喻:“……叢火?”
男人道:“嗯,知道你在東廷,我便讓人帶著一並過來了。”
“不錯,很善解人意嘛。”宗錦滿意地笑,將刀別在腰間,手便順著搭在了刀柄上,吊兒郎當地朝著他們走過來。
即便不知道宗錦的真名叫什麽,但出逃的策劃人是三九四和四二八,這件事幾乎所有人都知道。
眼看之前還髒兮兮又瘦又小的四二八,搖身一變成了這等人上人的模樣,勞工們都看呆了。
誰都知道采石場裡有大人物,才會將傳說中的天下第一家吸引至此;可真當看見跟自己同樣的賤籍,能做如此貴族打扮,又是另外一種感受了。
宗錦只是站在他們面前,就仿佛在說。
……任何人都可以,賤籍也可以,只要反抗、只要拚命,就能為自己掙得一席之地。
“諸位,”宗錦仍是那副狂傲不遜的模樣,站在所有人面前氣沉丹田揚聲道,“雍門氏的暴政,采石場的奴役,平民的白眼……你們還沒受夠嗎?”
所有人都沉默了,像是無法回答他的問題,又像是被他的氣勢所震撼。
明明。。玉岩。。是在說這樣激勵人心的話,宗錦卻咧著嘴,臉上的笑根本無意隱藏。
他接著道:“在東廷之外,賤籍根本不算什麽;你們看我。”
他說著,肩膀一縮,原本就松松垮垮掛著的外衫便滑落,露出他被繃帶纏著的身體。也不知是刻意為之,還是碰巧,他背過身,背後被什麽東西的抓痕所劃成兩個半圓的罪人印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宗錦又側過頭,那隻眼裡像燒著無窮無盡的熾熱的火,正在灼燒這些勞工心底最深處的想法。
“賤籍又如何,我仍是赫連家的將士,能靠自己的雙手殺敵建功,想做什麽就做什麽。”宗錦道,“諸位的命運就在諸位自己手裡,若是想給自己掙個前程,那便跟著我們一起,解救那些跟你們同樣,飽受折磨與欺凌的人;然後把那些自詡高高在上的氏族,踩在腳底下,看他們求饒。”
他說得激情憤慨,說得叫人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仿佛此刻他們並不是采石場裡的勞工,而是即將踏上戰場的將士。
不知誰第一個站了起來,往後兩百余人一個個都站了起來。
宗錦笑得更加放肆,還透著股壞:“怎麽樣,要不要反抗,就像殺了孫明海一樣。”
他重新穿上衣服,抽出腰間的長刀,指向被堆放在一旁的屍體。
孫明海就在其中,身上中的七八根箭矢也無法替他抽出來。
這些人的下場,就是在山裡爛掉,被野獸啃食,俗稱死無全屍。
宗錦沒有繼續說,反倒是他身邊的男人,以更加上位者的姿態徐徐開口:“但凡有心報效之人,但凡想為自己建功立業之人,不問出身,我赫連家統統歡迎。”
第一百八十九章 不相欺不相棄
“沒有多余的馬匹了。”赫連恆騎回馬背上,那副居高臨下的模樣叫宗錦好生不爽,“這些馬匹是先到的,剩余恐怕還須再等等。”
宗錦歪著腦袋,雙手抱胸地看著他:“那你是打算讓我走著,跟在你後面?”
如果所有人都徒步,宗錦當然沒意見,他也不是沒有試過帶著數萬兵士徒步翻山。可當有了配比,有騎兵有步兵的時候,曾經身為家主的他,自然不可能跟在馬匹之後小跑行進。
在宗錦的一席話後,那些勞工一個個都拿起了武器——赫連恆這麽率人夜襲采石場,多少是在賭,也並未預先想到宗錦會剛好在今夜發起反抗,更不會提前準備好兵刃供他們使用。於是他們只能拿起采石用的鐵鎬、長釘、鐵錘,當做武器來用。
傅久山自然而然變成了他們的領頭人,零散地成了一個列隊。
其中也有不願意在攪合這渾水,隻想趕緊逃離這個地方,與他們久等的家人相聚。
此時此刻,赫連恆沒有命令,就看著眼前一臉不爽的宗錦;其他的人也不敢有動靜,紛紛安靜等著。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匯聚在宗錦身上,仿佛他是這塵世的中心。
然而宗錦本人對此毫無察覺,吊兒郎當地將頭換了另一邊側,等候赫連恆的回答。
赫連恆朝他伸出手:“當然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