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錦倏地皺眉:“你什麽意思?”
江意與影子各乘一騎,聽見這話時江意的呼吸都停了——宗錦的性格他算是了解的,唯我獨尊,沒大沒小。但從以往來看,他不像是沒有分寸的人,在樅阪之時不僅出謀劃策,還憑一己之力扭轉乾坤。
這種大戰前夕,他難道還要因為缺了一匹給他騎的馬而發火?
所有人都在看著,宗錦要是真的給赫連恆甩臉子,那就是不顧主君的臉面。
江意正在心裡想著,赫連恆不僅不慢地回話:“來與我共乘的意思。”
“……”宗錦臉色微紅,“現下只能這樣了。”
“…………”江意在旁邊翻了個白眼。
原來“什麽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他這才明白。
眾目睽睽下,宗錦伸手握住男人的手,巧勁一發,便上了馬背,就坐在赫連恆身前。尋常男子二人要共乘一騎,多少會有些擠;但宗錦與赫連恆卻剛好,他整個人像是縮在赫連恆懷中的嬌俏姑娘。
所有人都有此感想,只有宗錦沒有。
他的反應稀松平常,隨意抓著馬鞍道:“目下什麽打算?”
“目下打算讓人帶我們去見見世面。”赫連恆說著,目光掃過江意。
對方會意地馭馬往勞工堆裡進了兩步,那些人紛紛讓開,好叫他通行。然後江意便尋到了平喜,從人堆裡提起平喜的後領子:“上來。”
“誒?誒誒……”
江意力氣不小,平喜身材不大,剛剛好他就這麽被江意提起來,半是強迫地上了馬。
此前平喜還在與平仁說話,不知現下是什麽情況;他只能望著平仁,又喚了聲“爹”。平仁卻道:“我先去找你凌叔,到時再見。”
“……”平喜無言以對,他爹對他是真的很淡泊。
他隻好回頭看江意,緊緊抓著馬鞍道:“……是要做什麽?”
回答他的卻不是江意,而是赫連恆:“先去雍門要修的天都宮看看吧。”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似笑非笑,甚至有些殺氣潛藏在話語中:“比天都宮還氣派的宮殿,我想見識見識。”
宗錦立刻便懂了他的意思,同樣邪氣地笑起來:“我倒是也想看看。”
——
夜色深重,此時此刻還燈火通明的地方唯有兩處——一處是烏城正中氣勢磅礴的雍門宮,一處是離采石場十五裡遠的新宮殿。
赫連恆做事向來謹慎,在率人闖進采石場之前,就已經讓江意帶斥候隊花了一整個午後來探查外頭戍守的雍門軍具體人數。待到行動之時,采石場所有人員的數目都分毫不差。他們帶著勞工離開采石場,偌大的地方便讓給了雍門軍與采石場的看守,一百人正守著被五花大綁的他們,叫消息一絲也漏不出去。
因而,二百騎與三百軍正大搖大擺地往新宮殿走。
江意走在最前頭,好叫平喜認路;赫連恆與宗錦跟在稍遠些的位置,全憑江意身後系著的夜明珠指路。
影子則率人走在更靠後的位置,一邊注意著周圍的動向,一邊看顧著後面那些勞工是否有跟上。
距離拉得略微松散,若是不大喊大叫,前後說的話幾乎全被夜風吞沒。
宗錦在馬背上顛簸著,一開始只是時不時靠在赫連恆胸口;一段時間之後,仿佛是因無人看得見他們此刻的模樣,他索性靠上去,放任疲累的身體休息。
男人砰砰的心跳聲跟他的合上,蔓生出微妙的安穩。
他小聲問:“你就帶了這麽點人來麽。”
“怎麽會,”赫連恆道,“要開戰的。”
“那你帶了多少人。”
對他,赫連恆從不隱瞞,不隱瞞自己的計劃,自己的籌謀……也不隱瞞自己的心意。
“一共六千人隨江意進來,馬匹卻只有兩百,剩下的人正在烏城和臨近幾所城池的郊外待命,說是把烏城圍得水泄不通也不為過。”赫連恆輕聲與他說著,那口吻並不像在商量戰事,倒像是情人間的閑話家常,“還有兩萬人從大道殺進來。”
“兩萬六千人如何夠?”
“白鹿弘會再帶人來的。”男人頓了頓,語帶笑意,“即便他不敢放手一搏,到底一萬人是拿得出來的;一萬人,五千匹馬,對他而言不算多。”
湖西與湖東盛產馬匹,五千匹馬對其他家而言可是大數目,但對湖西湖東而言,即便是全失了也不會肉疼。
可宗錦一下子懵了。
他直接忘了馬背上的空間有限,詫異地半扭過身體,回頭看赫連恆:“白鹿弘??這裡有他什麽事?”
這一問,問得二人的鼻尖險些要撞上。
赫連恆面上平靜如水,心卻漏了一拍。他想也沒想地低頭予以一吻,感受宗錦柔軟的嘴唇和半瞬慌亂。這吻來得突兀卻又自然,一沾即走,沒有過多的糾纏。
宗錦隻當無事發生,轉回身接著問:“……白鹿弘什麽時候跟你結盟了?”
“朝見的時候。”赫連恆道,“我以為你知道。”
“……我只知道他要嫁女兒給你,還是湖西第一美人呢……其他的我不知道,要麽就是我忘了。”